“呃......”
虽然孟遇安已经提前猜到了孟青要说的话,可当他真正当面说出口的时候,孟遇安还是觉得眼前一黑。
这催婚催育的事,即使到了古代、当了皇帝,还是不可避免啊。
孟青没有观察孟遇安的脸色,仍旧絮絮说道:
“念之啊,你是女人,不比男人,孩子是需要自己生的。从前你总是出征打仗,不方便生育也是难免的;可现在登基做了皇帝,怎么能没有继承人呢?”
“舅舅......”
“念之啊,”孟青笑着凑近了些,低声问道,“你看要不要把修之从幽州调回来啊?你们俩都老大不小了,也该成婚生子了......”
“舅舅!”
孟遇安再也忍不了了,疾声喝止了孟青,惹得孟青一脸疑惑,只觉得莫名其妙的。
“......怎么了?”孟青问道,“你们还没和好呢?还是说,你有了新欢,不想要修之了?”
孟遇安感到有千万条藤蔓攀在心头,萦绕纠缠成一团乱麻,根本没法和孟青解释清楚其中缘由。
二人就这么尴尬静默了一会儿,孟遇安叹了口气,道:
“我知道舅舅一片心意都是为了我好,但是此事......真的还需要从长计议。”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恼着修之呢......”
“此事与修之无关,”孟遇安的话斩钉截铁,“甚至说,与我生育与否也无关。”
孟青哭笑不得:“那还能和什么有关呢?”
孟遇安的神情非常严肃,眉目间浮现出了悠远深邃的挣扎和纠结。她几经琢磨咀嚼,才对孟青吐露真言:
“舅舅以为,大华该当是公天下,还是家天下呢?”
“自然是家天下啊!”孟青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念之,这是你打下来的天下,它就该姓孟,永远都姓孟!”
孟遇安沉默了些时,徐徐问道:
“我想问问舅舅,如果把这个问题交给我的母亲,她会怎样想、怎样回答呢?”
孟青一下子哽住了。
他刚才激昂的情绪一瞬之间全部消失,眉头深锁着,记忆回到了从前:
“就算是桃源坞......姐姐也并没有一定要传给她的亲生女儿,也就是你......桃源坞的七位当家,除了姐姐和我,也都是不姓孟的......”
孟遇安首肯:“果然我所料不错,母亲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
又更沉重道:“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假如我让这天下姓了孟,将权柄永永远远在我的嫡亲后代中传递下去,那么大华和之前任何一个王朝相比,又有什么区别呢?我做出的改变成了换汤不换药、新瓶装旧酒,还有什么意义呢?”
殿中再次陷入了可怕的寂静。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孟青才幽幽问道:
“可你还是登基称帝了,不是吗?你现在的身份,和之前任何一个皇帝相比,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不等孟遇安回答,又急匆匆抛出了下一个问题:
“如果你的皇帝身份没有区别,大华王朝还会有区别吗?”
这两个问题稳准狠地命中了孟遇安心中在意的痛处。
她长久地缄默着,迟迟没有应对。
孟青不想再和孟遇安讨论这些问题了,遂缓和了一下气氛:
“罢了,如此宏大又幽冥的事,三两句怎么说得清楚?舅舅也不再劝你什么了,只愿你顺心遂意,大华子民安居乐业,便是眼下最好的局面了。”
送走了孟青,孟遇安的心结还远远没有解开。
现在的生产力进步到了女性能够受教育和为官入仕的阶段,可社会结构的变化依然不是很大。
平民拥有了上升通道,可顽固的旧贵族依然存在。
它就像是一个被强行拼凑缝制而成的怪胎,不新不旧,不土不洋。
这条路,孟遇安是第一个这样走的人,没有成功案例可以参考。
孟遇安也在想,假如自己铁了心要走现代模式,是不是意味着过了这四五年的“任期”,自己就必须禅位让贤了呢?
想到禅位让贤,孟遇安内心的第一反应是拒绝。
干脆的,直接的,无比强烈的拒绝。
这种拒绝,已经不可以腆着脸用“为了江山稳定”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解释了,它就是孟遇安个人情感上的本能拒绝。
她努力了那么多年,从最底层的青楼丫鬟,成为身处万人之巅的帝王。要她割舍下手中的权力,比杀了她还难受。
经年累月下来,她已经习惯了手握权力的感觉,永远不可能愿意主动放下,至死都不可能。
“原来,我和李允琛、和独孤晟,根本没有区别。”
对于这两个人,孟遇安当着他们的面,或多或少都发表过一些义正辞严的高谈阔论。
当时的自己,是那么意气风发,那么大刀阔斧,又是那么自命不凡。
可是现在,自己变成了和他们一样的人。
她可以杀人不眨眼,她可以只看利弊不顾道德,她可以明目张胆地贪恋权力。
既然如此,让亲生孩子做皇位继承人,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孟遇安将慕容扶疏召唤入宫。
慕容扶疏诚惶诚恐,不知孟遇安对他有何安排,只手足无措地站在远处,垂首不敢逼视龙颜。
“你过来。”
孟遇安就坐在床榻上,朝着慕容扶疏招一招手。慕容扶疏得了指令,才敢如履薄冰似的挪动到了孟遇安跟前。
孟遇安默默端详他许久,冷若冰霜道:“这样的男色,实属世间罕有,生出的孩子也该很出众吧。”
“啊?什么......”
慕容扶疏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万分惊讶,就被孟遇安一把按倒在了床榻上。
孟遇安居高临下,俯视的视角锁死了慕容扶疏的眼睛:
“跟朕生个孩子,你可愿意?”
慕容扶疏的心跳声大到清晰可闻,带着他的声线止不住地颤抖着:
“能为陛下效力,是扶疏几世修来的福气......”
“嘘——啰嗦。”
孟遇安压在慕容扶疏的身上,低倾着自己的身体,头脸和他越靠越近,吻上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