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文文与文珍吵了一架之后,局面就很僵硬。
文珍是个性格很硬的人,在单位上说一不二。现在为了贝文文和贝文莉,愿意降职调用,自觉做了巨大牺牲。
现在,已经进入了困难时期,一个寒冷冬天。1961年的中国正处于食物短缺时期,对于普通家庭来说,每顿饭都是宝贵的。在这个冬天,贝家的食物供应尤为紧张。一天晚上,全家人围坐在火炉旁吃饭时,养母文珍似乎给妹妹贝文莉的食物都要比给自己的多且好,这让贝文文感到十分不满。上次争执以后,贝文文夹着尾巴做人很久了,她自觉忍到了极限。
又一次文珍分配食物时:“文莉,这是你的一份,要多吃点。”
贝文文看着自己的碗:“妈妈,我已经知道错了,你能不能给我和文莉一样多。”
文珍非常生气地:“你怎么能这么说?我辛辛苦苦供你们吃穿,你就这么不领情!你自己都说过,省城怎么样都比在村里过的好!”回旋镖终于扎在了自己身上。
贝文文哭了:“我不是不领情,我只是觉得……”
文珍打断:“你觉得什么?你以为你是个外人就可以随便质疑我吗?”
贝文文哭的都快抽起来:“我不是外人,你说你收养我后,会把我们当亲女儿的。我是你的女儿啊。”
文珍:“那你为什么总是要攀比?你妹妹小,还在长身体。”
贝文文:“可是妈妈,我也还在长身体啊!而且大孩子都要比小孩子饭量大一些。我老是吃不饱,饿的肚子疼。”
文珍:“吃饱?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你出去看看,有几个能吃饱的?你当自己是什么金贵人吗?
我们城里有供应,还能吃个半饱,农村听说都去吃野菜树皮了!”
贝文文说不出什么了:“我也是你女儿啊,你不能这样对我!你要公平!呜呜”
文珍冷眼看她:“你还知道你是我的女儿?那你为什么总是让我失望?”
贝文文声音颤抖:“我只是想要一点公平。妈妈,如果你不能给我公平,能不能把我送回去?姐姐不会让我饿着的。”
文珍声音提:“公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真实想法?这下终于说出来了吧?
我们没人有时间送你回去。张家岔村有几百公里,去一趟来回两三天,谁有那闲工夫!”
贝文文绝望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我只是觉得……”姐姐只告诉她实在过不下去可以回家,家里给她留着位置。可是姐姐没有说离家太远了怎么回去。
贝文文只管哭,没有人理她。倒是一直被她针对的贝文莉,走过来轻轻拉拉她的手:“姐姐你别哭。我分一半给你吃。”
文珍还不解气,又说道:“你要是不服气,那你就自己想办法去找吃的吧!看谁还会管你!”
文珍,贝新根,贝爷爷和奶奶都睡下了,好像家里压根没有贝文文这个人。
直到夜深人静,贝文文依旧独自在抽噎。她突然想起来几年前,那个她闹着要跟姐姐分家的晚上。贝文莉悄悄走了出来,拉住贝文文的手:“姐姐,去睡觉吧!”
贝文文惊讶到忘了抽泣:“你怎么还没睡?”
贝文莉年纪小,几乎每次一躺下就睡着了。今天虽然不知道过了多久,但是贝爷爷贝奶奶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很长时间了。
贝文莉小声道:“姐姐哭了,我担心姐姐。大姐让我们要互相关心的。”
贝文文捂住嘴,她更想哭了。但是不能再哭。
张家没有笨孩子,就算是有,也在那么多姐妹争吵中变聪明了。贝文文逐渐认识到自己必须接受现实。在这个家里,只有妹妹还会在意自己的哭闹。贝文文决定放下内心的羞恼,努力适应这种生活方式。
贝文文开始主动承担更多的家务活,帮助家里减轻负担。
贝文文在家里也是跟姐姐一起种过菜的,对农活虽然不精通,但也不生疏。
贝文文跟贝爷爷提出,可以把墙角的地翻一下,种些丝瓜和豆角。这些都爬藤的,不占地。
等到自己种的丝瓜豆角上桌的时候,贝爷爷主动说,这些都是贝文文种的。文珍看了一眼贝文文:“乡下来的丫头这是本分。不忘本,是个好孩子。”
贝文文差点又要被心里的羞恼击倒。但是她忍住了。文珍是这个家里说了算的。
随着贝文文的努力,她开始逐渐改善与文珍的关系。但是文珍一直对她不冷不热的。
终于有一天,贝文文鼓起勇气对文珍:“妈妈,那天我太冲动了,对不起。
我看到我们同学都说乡下的亲戚来城里借粮。我知道妈妈养活我们有多不容易了。”
文珍摸摸贝文文的头:“妈妈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们都要向前看。”
其实因为贝文文一直在家里勤快表现,而自己对她不冷不热,渐渐有流言开始传播。
“文珍,听说你领养的那个女儿特别会种菜?什么时候让她帮我把院子也收拾一下。”
“是啊是啊,听说家务也干的特别好,非常勤快。”
“嘴也可甜了,嘴上叫个不停的。”
“不知道养鸡会不会?农村人养鸡,可以拿鸡蛋换盐。咱有钱发,有了鸡蛋可以自己吃。”
刚开始文珍还有点自豪,收养个农村孩子,把她教育的勤快懂礼貌,那都是她的成功。
可是慢慢的,别人话语里的味道就变了。
“听说旧社会大户人家都养小丫鬟的。”
“是咯,律法不允许,就把小丫鬟叫做养女。”
“对,我书上也看到过,小丫鬟管主人叫爹妈。”
“对对,我奶奶小时候给人家做丫鬟的,不叫丫鬟,就叫`讨女儿`,不知道是讨饭的女儿的意思,还是讨来的女儿。”
文珍的脸色变了。
贝家的日子,总算是开始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