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门礼这东西江七七在《南岳人文志》上看到过,知道是南岳很重要的风俗传统。
“不会的。”她有信心。
“可是小姐……”
二人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喧嚷,还有急促的脚步声。
香儿把门打开。
一群人正抬着箱子鱼贯而入,十二在旁边指挥。
“所有箱子贴着东厢房的墙根放,放好后箱盖全部打开。”
看到江七七出来,十二屁颠屁颠过来:“夫人回门礼已经备好了,您看一看?”
香儿喜形于色:“太好了小姐。我们快去看看吧。您是不是早就知道将军已经安排好了。”
小姐永远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江七七完全不知道。
只是她觉得,像她这么完美的人,不会有人不满意!
来都来了。
十二个箱子尽数被打开。
金银珠宝琳琅满目,看的人眼睛都花了。
“不用了。”江七七托着腮,看着院子里的十来个大箱子,眼睛微微眯起,嘴角也上扬了一点。
“十二,你去跟十九说一声,回门礼我们一箱都不带。”
————
可这些江乾中可一无所知。
他现在要气死了。
“你你你,江七七,你不要跟我装傻。”
皇上亲自赐的婚,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他江乾中的女儿嫁给了镇国将军,如果她今天回门一点儿回门礼都没有,岂不是要天下人知道镇国将军不满意他女儿,不尊敬他这个岳父。
那江乾中他这个老脸要往哪儿搁?明天上朝的时候怕是要被同僚笑死。
而且,他们家现在需要这些回门礼。
自去年皇上开始整顿贪污之风,连着抄家,杀头了好几个大官。
他们不敢顶风作案,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已经很久没用了。
但是江家又奢侈惯了,由奢入俭难。
江乾中心里清楚,现在江家毕竟没多少钱够他们挥霍的了,他本指望着那些回门礼能撑个一年半载年,把这一段难熬的日子度过去。
如今什么都没了,他怎么能不愤怒。
但江七七完全不在意他的愤怒。
“父亲,我不但没带东西回来,我还要从江府拿走东西。”
听到江七七这话,江乾中有了一点儿不好的预感:“你说什么胡话?哪有女儿家回门不带回门礼,反而要从娘家拿东西的。”
“父亲,我要拿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我不想把事情做的太难看,也不想闹得人尽皆知。”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即使心中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他还是决定装傻到底。
江七七没了跟他打哑谜的耐心:“我娘亲给我留下的嫁妆,不是你们让我带走的那些东西,真正的嫁妆在哪儿?”
果然是来要嫁妆的。
先不说藏在那嫁妆中的线索还没找到,他不能还给她。
就单说那些嫁妆中珠宝字画、金银瓷器的贵重程度,若是卖了至少能帮江府撑半年。
他怎么可能交出来。
“七七你在胡说些什么?你这些年一直卧病在床,哪里知道你母亲给你留下了什么嫁妆?而且这些年一直是我们在替你保管,想拿早就拿了,哪里会等到你出嫁还给你让你带走?”
“哼,”江七七冷笑一声,她就知道对方会这么说。
“我不知道,但有人知道。我死去的母亲知道,奶娘知道,如今身边的丫鬟香儿也知道。你敢跟我一起去祠堂,当着我母亲的牌位,发誓你没有动过我的嫁妆吗?”
江乾中当然不敢。
“江七七,府中养你这么多年,供你吃穿不说,但是治病也给你花了不少钱和心思。现在府中缺银子,借用你一点嫁妆怎么了?”
一个说法不成,他又换了一个赛道。
“江七七,你良心让狗吃了!才刚刚结婚,就要跟江家划清关系吗?”
可惜啊,江七七软硬不吃。
“借?呵,不问自取即为偷,这句话父亲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你!江七七你这逆女!”江乾中气的拍桌而起。
此刻他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几乎是对江七七破口大骂。
“当年你出生没几年就克死了你母亲,这些年我看你可怜,一直帮你治病,留着你这条命。甚至还承担着有可能被皇上怪罪的风险,让你去当这风光无限的镇国将军夫人。”
他说的大义凛然。
“这种种件件,你不但不知道感恩,现在身份高了,反而回来为难自己的亲生父亲。”
江七七却是听的几乎要笑出声来。
如果她是今天刚穿过来的,也许还真会被江乾中这“真心实意”的一番哭诉所感动。相信他是一位默默付出却得不到回报的可怜父亲。
可惜她不是。
她现在只想笑,笑这江乾中好一张巧嘴,出口成章,颠倒黑白。
坏的说成好的,假的说成真的, 死的说成活的。
“既然你想跟我算账,那我们就好好算算这笔账。”
跟江乾中的歇斯底里不同,江七七坐在椅子上,面色平静,语气自然,甚至还喝了一口茶。
“父亲,呸……不好意思啊吐个茶叶沫。”
众人:……
退一步讲,你这个茶叶沫非得现在吐吗?
再退一步,你这茶水里真有茶叶沫吗?
“你所谓的供我吃穿用度。第一,我吃的用的都是一直都是府最差的,甚至不如下人;第二,月银这些年江府没有给我发过一两,我用的一直都是母亲生前留下的银子。”
虽然不是她经历,但江七七说出来也感到一阵心痛,就像是这身体自己的生理反应一样。
“你敢说江陈氏的这些所作所为,你一点儿也不知情?”
江陈氏在旁边突然被cue。
“不是这样的七七,咱们府中都是这样的水准,不是母亲我苛待你啊。”
“江陈氏,注意你的言辞,你一个续弦,也配自称我的母亲?”
江陈氏被说的一愣,眼眶立刻红起来,看向江乾中:“老爷。”
江乾中也愣了,他竟不知道自己这女儿这样巧舌如簧。
不过她说的也有道理,一个续弦确实不能自称嫡女的母亲。
“好了,不要说这些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江乾中自知理亏,他罕见的没搭理江陈氏,想打个哈哈就这么过去。
但是江七七哪里肯如他的愿。
“江陈氏是有错,你呢?”
“你所说的为我花心思,可我住在后罩房中,平时别说人了,连狗都见不到一条。你的心思花在哪儿了?”
“你说将军夫人是你给我争取来的。到底是你争取来着,还是江云软不要的,你心里清楚。”
江七七说这些话与其说是为了要回嫁妆,更不如说是在为原主鸣不平。
为年幼丧母,从小被父亲放弃,连名字都是不详的江七七。
为住在后罩房里吃野菜喝清粥,被继母和妹妹欺负的江七七。
为从小体弱,不满二十岁便病入膏肓英年早逝的江七七。
为让她有机会重活一次的江七七鸣不平。
香儿从没见过这样的小姐,伶牙俐齿,咄咄逼人。
但,莫名有点帅。
“不过。”江七七话锋一转。
“我倒是很感谢你让我做了这将军夫人。离开了江家,我才知道,原来人心也是有温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