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文县令和邓县丞又带来一队河东军,分出一半到断谷去接替朱胜的那一队人,其余的三十几人因为原籍在云南县,所以直接全部编入了团练营作为补充兵员。李遥月带了两个随从也来了,她还是穿着胡服男装。李嗣本亲自写给冯老大、李老夫子各一封信,给文县令也写了一封信,两封信都由她转交文县令。她见了孔盛冬详细问了战事的经过,孔盛冬本不想再讲,可是文县令想了解详情,只能大略和几人又讲了一次。
李遥月瞪着大眼睛听孔盛东说完,心中把孔盛东的形象顿时具象到了战时的情景中,她突然发现这个胖少年成长速度惊人得快,在双梁村这个小山村里,孔盛东像是得到了某种滋养,阅历和能力不知不觉已经超过了很多同龄人,甚至在言谈间有了一份精于世事的洞察力。她觉得这些经历成了养分,使孔盛东不断茁壮长大,本来其貌不扬的少年,似乎看上去偏偏顺眼了好多!
大家在石窑里谈了半日善后的事情,文县令遣退其他人,和冯老大、李老夫子又单独谈了一个时辰,转交给了这两人李嗣本的亲笔信才告辞回县里。
李遥月走时神色颇为关切地告诉孔盛冬,有为难的事情可以写信到代州刺史府,她也会尽力帮忙,她还要让父亲李嗣本给西面古商道再多派些军兵,不再让团练营直接面对西边的异族。她不知道,实际上李嗣本已经在信中告诉冯老大安排了这些事情,而且对于这场战事后续也专门让文县令协助双梁村善后。
晚上大家都到了石窑,李老夫子喝了口茶水,安抚大家说道:“当今的乱世,有些事不是我们能左右的,此次击退党项军也是我们必须去做的,虽然死去不少乡亲,可是如果不去,死的人会更多,会有更多无辜的孩子、女人死于战乱。李嗣本的信里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话说得很对,打消了党项人从我们这里突破的想法,用少数人的牺牲换得更多人存活没有错,大家还是要向前看。”
“另外李嗣本已经派出一营轻骑由北面绕道去了津河镇驻守,以后津河镇会作为西面的第一道防御墙保护我们这边,这也有利于我们在津河镇的生意,这是我们付出生命代价换回来的利益。至少从今以后云盛堂的商队、双梁村团练营在云州西不用再面对党项、契丹军而首当其冲。”李老夫子接着补充说。
冯老大咳嗽一声也说:“我们接下来会得到一段时间比较长的安定时间,都好好振作起来,把生意做好,不能让死了家人的村民没了依靠。县里也会适当帮助我们,趁此机会还是要多做些事情。”
大家纷纷点头附和。众人都清楚眼光要放长远,对于每个人来说日子还得一天一天过,不能因为悲伤停滞了生活。
“团练营也不能松懈,提高战力才能自保,杀敌才能自存。”孙二哥也说。
朱胜忙接口:“我过两天到县里找文县令、邓县丞,想办法再另配些重型甲胄,遇到攻防战也能减少伤亡。”
冯老大点头,说道:“孙二哥、庆儿明日去上泉镇照看生意,生意上的事情不能放松,到了秋天的时候把云东县的皮革铺子应缴官军的甲胄必须完成,此外去一趟云州城,在那里也设个布匹铺子,那里布匹需求大,利用太原府诚商堂的商队增加南货铺的出货量,尽快在云州城成立个云盛堂的分号。”
孙二哥和孔盛冬忙点头,这一段镇上人手少,已经耽误了不少买卖。
之后孙二哥借着邓县丞侄子邓忠的帮忙,很快在云州城开了云盛堂云州分号,从王老爹那里调了几个掌柜、伙计很快地开了业。
没几天文县令送来两大车布匹、粮食,另外有两袋硫磺,还有一道来自云州的嘉奖令:为奖励团练营在守护西面商道和防御党项军中的表现,特请令将冯老大和朱胜全部任命为下镇副将,是正经的从七品下武官。如果不是邓县丞有个副都尉的军阶,竟然比邓县丞还高半级,孙二哥和冯五哥也给补了正九品下仁勇副尉的武散官职。朱胜原来已经对升官没有了希望,没想到这次竟然又恢复了镇将职位,级别还提升了一级,心里十分感念李嗣本的恩德,也感到是沾了双梁村这些人的光,愈发尽忠职守,铁了心和双梁村团练营捆绑到了一起,对冯老大更加恭敬起来。
另外孔盛冬和穆有粱也因为此役升任实职带俸禄的正八品给侍郎,配属云南县团练营听调。
县里对死伤人员家属也都按报上去的名单给与抚恤,河东道有政令,凡战死疆场或重伤不能耕作的,家中已有田地列为勋田免除赋税。
梁安甲在冯家住了七八天,这次她倒是没有受什么伤,只是前些天,每日里面对生死搏杀对于一个女子来说确实不容易,好在梁安甲是个内心强大的女孩子,没有被每日所见血腥战场压垮心志。这几天她每天和差不多同龄的七姑娘一起上山采采药,做做饭,情绪恢复了好多,走时都有些舍不得冯家人。冯老大知道这次保护他和孔盛冬这女子尽心尽力,还特地想挽留她多住几日,梁安甲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推说在善堂还要教师弟师妹读书习武,告辞回了善堂。冯家两位嫂子暗地里比较了梁安甲和孙家二姑娘,觉得这两个各有所长,孙家二姑娘长得好,梁安甲武术高人品好,都很不错,只是担心孔盛冬打不过梁安甲,女强男弱,以后在一起要受大约束。七姑娘对两个嫂子说:“看命吧!这年月不要多想什么以后。”
英哥儿和梁安甲很处得来,他特别喜欢这个清瘦的小阿姨。梁安甲刚走,便开始问:“小梁阿姨什么时候还来我们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