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大哥的一番言语,偶像的形象瞬间崩塌。
林卫东在这时又添了一句。
“你们啊,实在是太没见过世面了。有机会的话,哥带你们去香港转转,让你们瞧瞧铜锣湾到底有多大。”
他坚信,等小弟们看到那面积甚至不如商场里商业街大的铜锣湾时,就会明白铜锣湾的陈浩南与四马路的刚子实际上并无太大差别,就地盘而言,或许刚子的还要更大一些。
“什么铜锣湾扛把子,不就是个柳条胡同二雷子吗?”
心中随便嘀咕了一句,林卫东眯起了眼睛。
究竟什么是自由呢?
应该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是不想做什么,就能够不做什么吧。
如果有人劝你懂点人情世故,别乱说话,那多半这个人瞧不起你。
倘若这个人瞧得起你,他自己就会进行自我反思,会思考是不是这些年自己混得不好,才没有你所说的那种智慧。
就是想,一个成年人当着家长的面,说那个孩子不好,多半瞧不起的不是那个孩子,而是孩子的家长。
换做是领导的家长,这人怕是把自己仅有的那点知识储备都得用出来,变着花样跨,哪怕这个孩子熊的不一般。
就像林卫东在省大院门口看到过一个穿着开裆裤的少爷,躺在地上打滚要那门口站岗的枪,而看门的卫兵甚至在犹豫要不要把枪给少爷哄哄少爷一样。
车里也是如此。
没有人去怀疑林卫东说的对不对,小弟只觉得自己看电影看得不够认真,竟然没有发现陈浩南是这等货色。
因为林卫东对陈浩南的评价,车里的众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沉默的氛围,才符合扳手此刻难以言说的心情。
一群人因为找小姐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着实让扳手哥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现在好了,大家都不说话了,也有时间好好思考。
在这场如闹剧般恶心了几人之后,林卫东也有了时间思索眼下的时机。
“妈的,就凭武长胜现在手头的东西,还有什么能打动我的啊!难不成他真以为塞给我几个女人,我就能替他挡枪?”
想不通的林卫东将目光投向了车窗外。
冬日里,寒风恰似一把把尖利的刀子,毫不留情地席卷着中国东北这片广阔的土地。
路边一排排光秃秃的杨树,枝桠在风中不停地颤抖,仿佛也在为这萧索的尘世而哀叹。
曾经车水马龙的街道,如今显得格外空旷。
偶尔有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嘎吱嘎吱地驶过,骑车的人裹着厚厚的棉袄,缩着脖子,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疲惫与迷惘。
那车胎在坑洼不平的路面上颠簸,每一次震动似乎都在诉说着生活的艰难。
街边的小店,大多数门窗紧闭,门上张贴着 “转让”“出租” 的字样,有的还残留着往昔热闹时的招牌印记,只是如今已黯然失色。
卷帘门半掩着的那家小饭馆,以往这个时候应该是热气腾腾,传出阵阵饭菜香,可现在只有老板坐在门口,望着冷冷清清的街道,眼神空洞。
他也是下岗大军中的一员,不知道明天该用什么来维持生计。
一群下岗职工正聚集在路边的角落里。
他们穿着洗得发白的工作服,衣服上还沾染着曾经在工厂劳作的痕迹。
男人们抽着廉价的香烟,烟雾在寒冷的空气中缓缓升腾,模糊了他们那写满沧桑的脸庞。
女人们则轻声交谈着,声音中透着无奈与心酸。
谁家又没钱交水电费了,谁的孩子上学的费用还没凑齐。
他们曾以为工厂会是一生的依靠,可如今却被时代的浪潮无情地抛在了这寒冷的路边,未来一片渺茫,就像这笼罩在城市上空的阴霾,久久不散。
寒风吹过,带起地上的几片枯黄树叶,它们在空中打着旋儿,最后无力地飘落回地面,就像这些下岗职工的命运,被生活裹挟着,在这经济大萧条的寒冬里,艰难地挣扎着。
心里盘算着,其实自己挺幸福的,至少是老天爷的宠儿。
遭罪的时候都是小时候,没什么记忆,等自己能做主的时候,又赶上了只要胆大就饿不死的年代。
纵观历史,可能上下五千年的好日子,基本都让林卫东给赶上了。
林卫东穿越的时候是 2024 年。
以 1997 年为例,那时这片土地才刚刚达到联合国粮农组织规定的人均粮食 400 千克的安全标准,至此全国人民基本都能吃饱饭了,这也才过去了 24 年。
对于 50 后、60 后、70 后来说,他们都经历过粮票时代,没有粮票就买不了粮食,粮票取消是在 1994 年,这也仅仅过去了 30 年。
全国人民能够随心所欲地喝上热水是在 1997 年,仅有 27 年。
古老的收音机在 1980 年以后取消了收听证,到现在也才 44 年。
低保是从 2006 年在全国农村范围推行的,不过 18 年。
医保在 2010 年于全国铺开,也才 14 年。
直到 2006 年,我们才实现了九年义务教育的学费、学杂费全免,才 18 年。
周末双休和身份证制度是从 1995 年开始的,但凭借一张身份证就能走遍全国是在 2003 年,而凭借护照自由出国是在 2006 年中国加入 wto 以后才得以实现。
从曾经的饥饿到如今能够吃饱,从过去的生死有命到现在有低保、医保的保障,从只能在固定的地带活动到能够自由流动,这样的日子确实并不长,满打满算也就 20 年左右,还不到半代人的时间。
望着车窗外,聚集在一起、脖子上挂着 “三十一天” 牌子的力工,林卫东还觉得只要努力就还有盼头,至少通过自己的催化,眼前的这些人,早晚能过上好日子。
可正当他的社会责任感涌起的时候,却看到了武长胜手下的大炮子佟硕。
这小子拎着个喇叭,不知道在喊什么。
刘健似乎也看到了他,车速缓慢了下来。
“东哥,你看佟硕。”
“我看到了,靠边停停!”
林卫东把车窗打开了一条缝隙,这才听到佟硕用喇叭在喊什么。
“十块钱一天,干的跟我走。”
本以为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没人会搭理他,可是实际情况是,乌央乌央的一堆人上了佟硕的板车。
有个人和佟硕商量着:“我自带工具,给加五块呗。”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
“佟硕这是干嘛呢?”
林卫东有点想不明白,这武长胜请自己吃饭,佟硕不作陪,却在这雇力工。
这是干什么啊?
难不成武长胜还敢给自己摆鸿门宴?
他没这么没脑子啊!
没等林卫东琢磨出味儿来,一个身穿白西装的人带着一群人,笑嘻嘻地在拐角处出现了。
“佟硕,我看你这回往哪跑!”
“干起来了啊,干起来了啊!”
林卫东车里的一群人,又恢复了热闹。
只有林卫东发现,身边的扳手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