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也想迈出这一步,想给自己一次机会。
于是她鼓起勇气,将头发揽与耳后,将脸上的胎记完全显露于人前,看着许愿问她“你真的不害怕我的胎记吗?”
她决定如果将胎记全部袒露出来她们不害怕的话,那她就勇敢一次,就这一次。
“我为什么要害怕。”许愿反问道,接着又说“天赐红霞半遮面,不教世人见真颜。”
洪霞,红霞,这名字起的也是有意思的很。
“天赐红霞半遮面,不教世人见真颜,天赐红霞半遮面,不教世人见真颜……”洪霞表情呆愣愣的,嘴里反复念着这句诗。
“好,这诗做的极好。”颜如玉拍了拍手掌,这诗妙的很,简直是为洪霞量身定做一般。
洪自珍见女儿不可置信般反复念着这句诗,笑着对许愿表示歉意,说道“我这闺女太激动了,你瞧她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
许愿摇了摇头,“没有,我倒是觉得洪霞妹妹有趣的很,多才多艺,名字也这么有寓意。”
“哎呦,是吗?这就是我随便起的。”洪自珍被逗得乐不可支,脸上展露笑颜。
“那洪姨您可太会起名字了。”
“哎呦,你这小女娃真会说话。”
许愿趁热打铁,“所以,洪姨,你们可以考虑下我的建议,明天可以带着妹妹去我家里小坐一会儿,我们可以商量一下未来的规划。”
“行,好。”洪自珍被哄的晕头转向找不着北了,不自觉应声说好。
说完才觉得自己回答的好像过于肯定了,她女儿还没答应呢。
“哎,我这……”
“没事儿,洪姨,今晚好好想想,明天如果决定要来就去,我等你答复,等明天看到你们的手艺后,我会给你们一个合适的价钱的。”
“好。”
这次回答的是洪霞,她手不自觉的用力握紧,声音颤抖但还是坚定的吐出清晰的一个字,“好。”
她将胎记露出来的时候没人害怕,也没有人大呼小叫叫她丑八怪,只有许满月有些许好奇,但也只是看了一眼就兴致缺缺的看向半成品的仙鹤祝寿图,仿佛她脸上的胎记还没有一件绣品来的稀奇。
顾晚秋依旧是坐在许愿怀里玩她头发,被解救出来后学聪明了,两只手缠着玩,这样就不会缠到一起了,眼都没抬起来看洪霞长什么样子。
顾平安已经看到洪霞的胎记了,还因为他的话和那个姐姐道歉了,他没有兴趣继续看下去了,便和哥哥一起在讨论仙鹤祝寿图里展翅欲飞的仙鹤。
目的达到,听到洪霞答应的声音,许愿唇角的笑意笑的更加灿烂,微笑着冲洪霞点点头,仿佛也为她勇敢迈出这一步感到开心。
“那行,我就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我们就先回去了。”怕她们等下再聊会儿后悔了,许愿就准备回家。
颜如玉见许愿作势要走,便也开口说道“那我们先走了,明天等你们过来再聊。”
“哎,再坐会儿呗,难得有人能来和我们母女俩说说话……”洪自珍劝说她们在这里再待一会儿,他们母女俩很少有笑的这么开心的时候。
“汪汪汪。”很突兀的狗叫吸引了屋子里所有人的注意,声音的主人正是咪咪。
才进院许愿就怕咪咪吓到人,将它绑在了院子里的一棵树上,看来院子里应该是进人了,不然咪咪不会发出叫声示警。
这下想留也留不成了,颜如玉听到狗叫心想。
“看来你们家是来客了,那我们就不多待了,明天我们在家等你们。”颜如玉上前握了握洪自珍的手,随后叫几个小的起身回家。
“那好吧。”洪自珍依依不舍的和她们告别,应该是她爸妈听到动静来看看是啥情况。
“甭送了,你看好小霞,也鼓励鼓励她,人啊,就应该要有这个勇气踏出这一……步。”颜如玉回头交代着,踏过门槛往前一看,目光定格,话音落下。
来人不是洪自珍的爸妈,是她的儿子,将她赶出家门的儿子,王思远。
“妈。”王思远看见颜如玉便泣不成声,只喊了一声妈便“咚”的一声跪倒在地,结结实实的,许愿隔了老远都听到膝盖跪地发出的声响,又看见中年男人对着颜如玉磕了一个响头,随后俯跪在地,头再也没有抬起来。
人群早已聚集,围在洪自珍家门口。
他们就是特意告诉王思远他妈回到桑榆村的,想看看他会作何反应,颜如玉走的时候只和洪自珍说了一声,其他人一句没说就走了。
颜如玉去许愿家那一日起的极早,去的时候路上零零散散没有几个人,看到她背个包袱也只以为她要去赶集。
直到王思远的儿子王春回来听到他奶奶被他爸妈撵走怒不可遏,吵架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村子。
大家都等着看他们的笑话,好不容易看到正主来了,当然要帮个小忙让王思远知道他妈回来了。
王思远的身后是他的儿子王春,见他爸跪地,他也跟着跪了下去“奶奶。”
颜如玉再怎么怨王思远和杜秀娟,也无法将气撒在她最疼爱的孙子王春身上。
颜如玉不忍的别开脸,“王春,你起来。”
王思远要跪就让他跪着吧,这是他应该的,她颜如玉十月怀胎,生死一线将他生出来的,她就算控制欲再强,她也不欠他的。
“奶奶,我,我知道我爸做得不对,求您,求您,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王春跪着向前走了几步,越过他爸跪到他面前,遮住他爸的身影。
他知道奶奶生气,肯定不想看到他爸。
洪霞看见这么多人明显有些不适,下意识想要退缩把自己关在门里,脚步都迈回去了又顿住了,紧紧握住洪自珍的手长舒一口气,迈出去的脚又退了回来,她要努力克服见人的恐惧的,她要勇敢,勇敢的迈出这一步。
洪自珍没有回头看她,回握住洪霞的手,无声给予她力量。
“起来吧,别让别人看了笑话。”王春环看四周,发现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王春年纪轻轻却掷地有声,“我爸妈做错了事,就要认错,我们不怕别人笑话。”
“想跪跪远点,别挡着你洪姨的门,耽误人家做事。”颜如玉拿他没辙,这孩子自小性子就倔的很,跟她一个模子的性子,也是她最骄傲的孙辈。
王春突然想到洪姨家里还有一个脸上有胎记的妹妹,平日里是害怕见人的。
他抬起头看见奶奶的左手边站着一个年轻俏丽的女孩,怀里还抱着一个奶娃娃,像是姑姑家的孩子,看到顾平安后更加确信了,他认识这个小孩,他喊他叫表叔祖,小孩的身边还拉着一个年纪比他稍大一点的哥哥的手。
此刻他正一脸好奇的看着他跪地的动作,发现他在看他,小幅度的朝他挥了挥手,明显认出他是谁了。
奶奶的右手边是洪姨,洪姨的旁边就是鲜少在人群出现的小霞妹妹,发现他的目光后明显不适的别过脸,只是不知道想到什么又鼓起勇气回视过去,王春对她歉意一笑。
他们为了求得奶奶的原谅,竟然挡住了人家的门,还让这么多人围观,真是太不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