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天渐渐热了起来。
京城里最受欢迎的地方,应该是畅听阁。
畅听阁掌柜别出心裁,精心布置了夏日消暑的凉房,在各处坐席铺上芦苇凉席。厅堂处摆了比人还高大的风扇,四五个小子在一旁拉拽,给各处送风。
还不仅仅是这些,有些高档的雅间中,还放着冰盘,清凉效果极好。
这里有许多消暑的食物,只要你有银子,各种冰鉴、冷饮随你点。
不过,最最吸引人的,当属畅听阁南淮先生的琴声了。
据说,当初为了听他的琴,皇上还曾提议召见他,这可是天大的殊荣。
畅听阁背后的主人是谁,众说纷纭。
有人猜测是太子,或者是某一位王爷。不过,猜来猜去,大家都明白,畅听阁的后台很硬。
陈令月今天难得来奢侈一把。
喝着冰镇过的沙糖绿豆凉水,吃着水晶丸子,旁边还摆着一碟子西瓜,真不是一般的舒服。
吃饱喝足,耳边听着畅听阁大堂里,艺人弹奏琵琶的音乐声,真是享受。
她半眯着眼,躺在竹榻上面,婢女紫苏给她扇着凉风,昏昏欲睡。
门外一阵步伐沉稳的脚步声,陈令月根本不当一回事。
谁知,那脚步声到了她的房门前,竟然推开了。
吱呀一声,开门。
“砰”一声,关门。
陈令月睁开眼,看向来人,是他!
永宁侯!
他一身玄色衣袍,长身玉立,站在门边。明明是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却从容自若,仿佛这里本来就是他的地盘。
崔承东没想到,这屋里有人。
他有片刻的停顿,却马上又恢复了平静。
屋里是一个美丽的姑娘,是他唐突了。
“我以为里面没有人,冒犯了。”
还好这位姑娘毕竟镇定,没有大喊大叫,不然,他可就成了登徒子了。
他转身就要开门,却听到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好多个人正在朝这边走。
他僵硬了一下,才回头对陈令月说:“还请姑娘帮个忙,让我待一刻钟再走。”
素不相识,提出这个要求确实有欠妥当。
他立在门边,又说了一句:“我不是坏人,只是遇到了点麻烦,需要躲一下。”
陈令月点头,“我知道,你是永宁侯。”
“你认识我?”
崔承东松了一口气,认识就好。
陈令月还想说什么,门外就传来了七嘴八舌的声音。
“怎么雅间里没有人?”
“县主,你不是说,今天侯爷会在这里的吗?”
一个娇蛮的声音气呼呼道:“我明明打听好了,侯爷今天约了人在这里听曲。”
“那怎么不见人影?”
陈令月这才明白,为什么永宁侯会躲在这里。
原来,是被人追得太厉害了。
了解,就像现代的明星,被粉丝追着跑一样,永宁侯也有这个苦恼。
自从他回京之后,听说天天有姑娘等在路边,给他扔花。
这还是轻的,还有那种碰瓷的,摔倒的,各种花样。
现在,京城里最热门的话题,就是议论,今天哪个女子能顺利和永宁侯说话了。
陈令月即便不关注,也能听到一些消息。
如今亲眼看见,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被一群小姑娘追着跑,只得灰溜溜躲起来的样子,真是好玩。
她眼中的笑意,十分明显,毫不遮掩,崔承东都看着了眼里。
这一次回京,他真的觉得,太陌生了。
京城里的姑娘,怎么比边关的还疯狂。
各家都是沾亲带故的,他也不能把她们怎么样!
脸皮薄的,冷脸吓一吓,也就撤退了。
脸皮厚的,胆子大的,那真是狗皮膏药,撵都撵不走。
可是,一群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他也没辙。
惹不起,他躲着吧。
眼前这一个,倒是正常得很。
她的眼里,只看到“笑话”两个字,别的真没有。
被热情追逐了半个多月,这样的眼神,真是让人舒服。
门外,一群少女不死心。
“会不会,侯爷在隔壁?”
“就是,说不定是搞错了房间了。”
“要不,我们推开两边看一下?”
……
陈令月扶额,这都是什么啊!
无妄之灾。
崔承东眼看着躲不过去,正想出去把人赶走。
永宁侯这要是出去了,万一别人发现里面还有个她,那她岂不是成了公敌!
陈令月坐起来,快步走到门口,大声喊了一句:“吵死了,还让不让人听曲了!”
很凶悍的语气,把外头的人都吓了一跳。
安静片刻,外头的人也不客气地问了一句:“你是谁?喊什么喊!”
陈令月冷笑:“我是谁你们管得着吗?”
“我来这里是花钱听曲的,不是听一群麻雀叽叽喳喳的。”
“畅听阁的人都死哪里去了,这些人打扰了别人,你们也不管一管。”
畅听阁可是高档消费,每隔不远都有一个仆役守在一处,随时听从客人的吩咐。
陈令月的声音,他们自然也听到了。
本来,他们也不想管的。
这一群贵女,一看就不好惹。
可是,如今有人投诉了,他们不得不管。
“几位姑娘,还请你们回雅间去,不要打扰其他客人。”
外头那个县主,也不是好惹的主儿。本来找不到永宁侯,她已经一肚子气了,如今还被人这么怼,她咽不下这口气。
“缩头乌龟,有本事你出来,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这样顶撞我!”
傻子才出去呢?
有畅听阁的人在,这些人也闯不进来。
这蛮横无理的模样,她早就猜到是谁了。
“我不出去,一群姑娘家,跑来畅听阁找男人,我都替你们丢人。”
“你们这样的人,我才懒得见。”
门外的人,被这句话刺得都站不住了,恨不得立刻冲进来,和陈令月大战一场。
可是,畅听阁的几个小厮,牢牢守在门口,她们冲不过去。
“贱人!你敢这样说我,有本事,你别出这个门!”
到底她们不占理,而且这里是畅听阁,她们也不敢闹事。
“走,我们下去等她,我倒要看看,这里面的是哪个王八蛋!”
门外安静了。
崔承东定定看着她,很是意外。
“你……”
陈令月抢先一步开口:“你别自作多情啊,我可不是为了帮你,我本来就讨厌她。”
“你知道外面的人是谁?”
她淡淡说了一句:“青阳县主赵乐蘅。”
赵乐蘅是永安长公主的孙女,受封青阳县主。她自小就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骄横惯了。
陈令月和她起过几次冲突。
她走回桌边,喝了一杯凉水,嘟囔了一句:“老男人一个,这些人还争着要,真是奇怪。”
崔承东耳朵尖,一字不落听得清楚。
他摇摇头,正想走,可是,到底是承了她的情。
“一会你怎么出去?”
那些女子,可是守在楼下呢。
陈令月不免苦恼,一时嘴快,得罪了人。
不过,“侯爷你要怎么走?”
他不也难脱身吗?
“哦,我轻功了得,从二楼飞下去。”
好吧,比不过。
她怎么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