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路抬头看着他,坚定地说:“爷说的是,我该死!只要媛娘能活下去,我死不足惜。”
说完他郑重地磕下了头。
媛娘却激烈地喊起来:“不,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我不答应!要死我们就一起死。”
崔承东霍然站起来,冷眼看着他们两个人,压抑着怒火道:“你们两个果然是夫妻,一样的不负责任!”
“为了你们的夫妻之情,就全然不顾他们的死活,什么都可以抛开了!”
“你,”他指着孟大路,冷声道:“为了你的妻子,可以出卖和你肝胆相照、生死相托的兄弟。”
“你,”他指向孟大路的妻子:“为了你的夫君,你可以完全不顾及你们的孩子!”
“你们两个一起死了,倒是夫妻情深了。可是你们膝下的三个孩子,最小的那个不过五岁,他们以后怎么活,你们有想过吗?”
“他们真是可悲,投胎做了你们的孩子!”
崔承东一番话说下了,夫妻两个人简直无地自容了。
这些话,哪一句不是事实呢?
孟大路恍然大悟,他们确实太自私了。
“媛娘,当初大错已成,我死不足惜。我们夫妻能够在一起那么多年,是我昧着良心换来的。”
“卫国公府对我恩重如山,可是我却忘恩负义,出卖恩人、朋友。我该死,我也愿意死。”
“但是,媛娘,你不同。你当初被下毒,也是受我所累。为了我们的孩子,你要坚强地活下去。”
他顿了顿,哽咽地说:“若是你想找我,就等孩子们都大了之后,再来寻我吧,我等你。”
媛娘哭得肝肠寸断,声泪俱下。
“老爷,早知道,当初还不如我去死了算了。”
“你若不是为了我,也不必走上这条路。若是当初我死了,你还是原来那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还是那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孟大路闭上眼睛,心中只能咽下苦果。
是他当初想岔了。
当初若是能坦言相告,也是爷早就能想到办法了。
他们也不会走到今天的绝路!
崔承东等他们哭完,才问:“决定好了吗?还看不看诊?”
当然是要看的。
林神医进来,给媛娘把脉之后,也是啧啧称奇。
“这么刁钻的毒药,也亏得遇上老夫了,不然,哪怕是再服用那个所谓的解药,这位夫人也活不过三年了。”
夫妻两人都大吃一惊。
孟大路急忙问:“那现在可有办法解毒?”
林神医道:“也是你们的造化好,老夫刚在东海寻了一味药,用来解这个毒最合适。药性温和,适合夫人这样虚弱的人解毒,力道持久缓和,不伤根本。”
孟大路深深一拜:“多谢大夫。”
他对着崔承东也是深深一拜:“多谢爷!”
崔承东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你和右相的来往,可有留下证据?”
孟大路道:“我这里的消息传递,都是靠人传讯的,从来没有留过手书,他很谨慎。。不过,我每一次给他递消息,自己都会留一份底,这个算证据吗?”
“暂时都给我吧,我们去书房谈一谈,不要干扰大夫看诊。”
媛娘忧心忡忡看着他们离去,却无能为力。
第二天一早,孟大路就去军营,找到了唐骁底下的百夫长廖波,“我这里有一个重大的消息,要报给相爷。”
“什么事?”
“我听郭云来说,崔承东想让我们袭扰吐蕃,制造西北边境的乱象,这样皇上就会想起他,让他官复原职,回来西北坐镇。”
廖波大惊,“他真想这么干?”
孟大路分析:“不无可能。你想,在东海,他只是一个四品官员,皇上也不看重他,不论是从他自身还是从对太子的助力而言,都没有半点用处。”
“可是若是西北有战事,就不一样了。皇上要用他,就要提拔他。等他立了军功,皇上还要赏他,他的地位上来了,对太子也是大大的好处。”
“这一举多得的事情,你说他干不干?”
廖波听了,也觉得有理。
“那你们几个也干?”
这要是查出来,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孟大路嘲笑道:“是‘他们’!不要算上我,我已经不配和‘他们’称为‘你们’了!”
他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和他们并列在一起。
“这几个都是卫国公府出来的人,唯命是从,有什么奇怪的?”
“有时候,边境的将士,根本就不在乎谁是皇上,他们在乎的,是谁是他们的将军!”
“廖波,你不就是如此吗?”
忠君,很多时候,是缥缈的。
忠君,有时候,不如忠诚于自己的上司,更为实际!
廖波嘿嘿笑道:“好,我这就把消息传出去。”
孟大路道:“若是相爷有指示,还请他手书一封过来。不然,我是不敢轻举妄动的,我的命,攥在他手里。若是日后他翻脸不认了,说我自作主张,我也是百口莫辩的。”
廖波拍拍他的肩膀:“孟兄弟,这是你多心了,相爷怎么会如此待你。”
“呵呵,我是如何走上这条路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何必自欺欺人?我在那边,已经不是人了,在你们这边,我也一样不是人。我不傻!”
“话我说完了,告辞!”
他带着些怒气走了,廖波看着他的背影,嗤笑一声,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里外不是人,这日子还不是他自己过出来的,怪谁!
谁让他这么没出息,为了一个女人就妥协了呢?
所以说嘛,凡事还要看开一些。
廖波转头,就去写信了。
相爷的手书,给他看也无妨,大不了他看过之后,当场烧掉就行了。
廖波把信送出去之后,就安静地等着右相的指令。
崔承东他们也在等。
不过,与此同时,他们已经把孟大路的妻儿都悄悄送走了。
到底是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人,崔承东不是铁石心肠。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他的背叛,目前没有造成多少实际损失,所以他愿意放过他的家人。
中途,他趁机回了一趟陇西县。
见了面之后,陈令月问起这件事情,他就把经过都告诉了她。
陈令月听了久久不语。
是孟大路,原来是他。
阿治放过了他的亲人,可是在原书里,他却是要了阿治的命的!
只要想起来这件事情,她的心里就恨不能杀了孟大路,永绝后患。
崔承东看她脸色不好,就问她:“溶溶,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