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收不上钱粮,拿什么打仗?
满朝文武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陛下疯了!
魏藻德再也忍不住,当即说道:“臣恳请陛下三思!”
户部尚书倪元璐随后说道:“陛下体恤百姓,实乃仁君之举,然国家正值多事之秋,内有流民四起,外有强敌环伺,若无充足钱粮,何以养兵,何以安邦?”
崇祯皇帝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倪元璐,说道:“卿为户部尚书,掌管国家财政,征收钱粮税赋自是卿之职责,我朝开国两百七十年,从不加赋,为何到了朕手上,便没完没了加派?”
倪元璐额头渗出细密汗珠,低着头说道:“陛下,非臣不愿为国分忧,实在是国库开支庞大,加之连年战乱,灾荒频发,臣虽有心,却无力回天。若强行支撑,只怕最终也只能苦了百姓。”
崇祯皇帝听后,怒气冲冲,拍案而起,声音震得殿内回响:“你可知那李自成,为何麾下聚集百万之众?他们都是朕的子民,是朕的江山社稷之本!”
“他们之所以揭竿而起,皆因如尔等这般,只知坐享其成,尸位素餐,到头来只会一句苦了百姓,便将自己的责任推的一干二净。”
“尔等睁大眼睛看看吧,天下的百姓在造朕的反!尔等身为国之重臣,就没感觉到羞耻吗?”
此言一出,殿内一片寂静,群臣皆低头不语,心中五味杂陈。
倪元璐脸都白了,在大明朝,有个传统,官员可以骂皇帝,特别是文官,往往以直谏为荣,可是,今天却被皇帝指着鼻子骂,底裤都被扒干净了。
“臣,臣……臣自觉无颜再面对陛下,更无颜面对天下百姓,臣乞骸骨……”
大殿上安静的出奇,针落可闻。
倪元璐是天启二年的进士,以庶吉士入朝堂,如今是户部尚书,兼摄吏部,两大部堂之首,是大明朝除内阁辅臣外,最有权势之人。
魏藻德赶忙劝道:“陛下,倪尚书乃国之重臣,为官二十余载,其忠心天地可鉴。税收之事,当从长计议,不可妄下论断!”
“臣附议!”
“臣附议!”
百官纷纷附议,齐刷刷跪倒一片。
朱由检冷冷地看着倪元璐,心中暗暗盘算。
按照前世的历史轨迹,北京城破之时,此人自刎殉国,倒还算忠心,
只是官僚气太重,身为户部尚书,税收不上来,面对士绅唯唯诺诺,面对百姓重拳出击。
这样的人可用,但是要好好敲打一番,否则大明依然没有未来。
“朝廷给你发了这么多年的俸禄,到头来一句乞骸骨,就可免去尔等过错吗?”
倪元璐脸色更加难看,只好说道:“臣老了,不能为陛下分担……”
“陈演都去带兵了,你比他年龄如何?”
“这,这……”
“朕说这些话,是希望卿家能够看清局势,找到问题根源,百姓已经很苦了,却还要无休止加派,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吗?若人人安居乐业,谁愿意提着脑袋去造反?”
倪元璐重重叹了口气:“臣知错,臣有亏圣恩!”
朱由检语气稍稍缓和一些,说道:“这两份诏书即日起传召天下,卿家无需多言。如今国库刚刚充入大量钱粮,暂时够发军饷了,朕希望卿家接下来认真思考一下,朝廷为何收不上税,下一步如何改变,给朕拿个切实可行的章程出来!”
倪元璐叩首:“臣遵旨!”
朱由检看向兵部左侍郎方岳贡,说道:“方卿暂代兵部尚书,立即办三件事!”
“其一,朕从国库拨付白银一百万两,用作边军发饷,这些钱怎么发,需得分个轻重缓急,给你一天时间,拿章程出来。”
“其二,立即召各路兵马进京勤王,抗击叛军,但是朕不会以爵位许诺之,皇明祖训,无军功不得封爵,想要爵位可以,拿军功来换!”
“其三,朱纯臣和张缙彦谋反,导致本就不充足的京营更加空虚,朕再拨付三十万两,用于招募新军,这件事兵部来主导,五军都督府协助!”
方岳贡和张世泽同时回道:“臣遵旨!”
朝会至此结束,京城之中再次炸开了锅。
东厂提督王德化亲自带队,将所有递交辞呈的官员,一个不落,全部带回来审查。
此事闹的满城风雨,众官员自是不从,却无可奈何。
天近傍晚,又一名官员被人绑着,连拖带拽,带到王德化面前。
“老夫要见陛下,尔等鹰犬,凭什么抓老夫?”
王德化神色有些疲惫,看了看名单,说道:“户科给事中梁望祖,山东曲阜人,万历四十三年入朝,为官近三十载,才混了个七品,啧啧……”
梁望祖涨红了脸,怒道:“老夫一生清廉,从不行苟且之事,视金钱如粪土,视名利如云烟,尔等岂会懂得!”
“说的倒是冠冕堂皇!”
王德化脸上带着讥笑,拿出另一份册子,翻看起来。
“天启元年,百姓张五六状告你强抢民女,被你买通当时的顺天府尹,把事情压了下去。天启五年,你抢占百姓王大牛家的田亩,逼死两条人命。崇祯二年……”
“算了,咱家懒得给你念了,你自己看吧!”
说着话,王德化将册子丢过去,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梁望祖颤颤巍巍地捡起来,只看了一眼,脸色变得惨白,大喊道:“你们这是诬陷,老夫没做过!”
王德化还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说道:“不承认也没关系,你看到那边的刑房了吗,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能坚持半个时辰,看你这把老骨头够不够硬了!”
“老夫乃朝廷命官,尔等不得滥用私刑!”
“东厂监察百官,查的就是你们这些朝廷命官!”
“你,你……老夫要见陛下……”
“你还不够资格!”
王德化说完,冲着身后缇骑挥了挥手。
“把他带下去,好生伺候!”
“是!”
两名缇骑上前,拖起梁望祖就往刑房走去。
“放,放开我……”
“你们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啊!”
“老夫身为给事中,可弹劾百官,定要弹劾你们东厂!”
梁望祖大喊大叫,却无济于事,急得满头大汗。
临近刑房之时,听到里面传来阵阵惨叫声,更加心里发虚。
王德化感觉有些疲惫,一天抓了几十名官员,相当耗费体力。
根据目前的审讯结果来看,昨日递交辞呈的这些人,几乎全都有问题。
自从当今陛下登基以来,东厂很久没这样忙活了,忙了一天下来,感觉还挺充实。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就看到刚刚那两名缇骑去而复返。
梁望祖双眼紧闭,两只手臂耷拉着,似乎已经晕厥。
王德化诧异道:“这么快?”
缇骑回道:“回厂督,此人还没进刑房就招了。”
王德化看了看梁望祖,又问道:“没动刑,人怎么昏过去了?”
“就是吓的,刚刚都尿了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