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马匹张开双翼,发出阵阵雄浑的嘶鸣,那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空旷的天地间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
马的双目犹如燃烧的火焰,透着狂野与不羁,鬃毛在风中肆意飞舞,每一根都像是有生命的小蛇。
万里无云的天空,本应是湛蓝如宝石般纯净,可此时,就像是被一层灰灰的薄纱笼罩。
那纱似带着古老的诅咒,让天空失去了原有的光彩,变得黯淡无光,隐隐散发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气息。
灰黑色的道路,从身后天际那遥不可及的尽头,笔直地向着身前的世界尽头贯穿而去。
四周,是永远望不到边的荒野。荒野里,深深浅浅的黑色牧草在风中摇曳,像是一群在黑暗中舞蹈的幽灵。
风一吹过,它们便疯狂地左右摆动。
那姿态,就像是深不见底的幽潭水面被狂风肆虐,泛起一波又一波诡异的浪花,仿佛要将一切都拖入无尽的黑暗。
由于人眼画面成像的原理,远方的道路在视野中越来越窄小,最后看上去就像一个小小的黑点点,孤独地漂浮在这灰与黑交织的世界里。
这一条道路,宛如两个挂在天幕中的吊桥,摇摇欲坠却又承载着未知的命运。
它在天空与大地之间,显得那么突兀,仿佛是连接两个不同世界的通道。
俞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幻觉,就像是被命运的巨手扼住了咽喉,无路可逃。
她感觉自己必须要在前方的道路上,进行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
又或者来一场“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残酷戏码。
不像是神魂对自己发出的预警,对面的两人气息并不强大,单看气血波动,都不过是刚刚凡胎境中期罢了,和大胡子的水平差不多。
但是,随着两边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也不知是耳边呼啸的风声太过聒噪,还是自己内心的恐惧在作祟,俞鱼渐渐没办法听清对面在说些什么。
然而,那匹玄翼马的嘶鸣,却在她的耳边愈发清晰,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将那声音不断放大,直抵她的灵魂深处。
随着一声高亢的马匹嘶鸣,以及一个沉闷的哼哼响鼻,巨大的黑色羽翼再次张开,那羽翼如同黑色的天幕,将对面看过来的人类视线完全遮蔽。
“走!”
这一个字像是一道闪电,击中了俞鱼的心。
在下一刻,她感觉身体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她拼尽全力,如同一道闪电般爆发出极强的速度,越过前方的一众人马。
她的眼神坚定,手中的武器寒光闪烁,这不是惊慌失措的逃离,而是带着一种决绝。
俞鱼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就像她不明白,为什么在那一瞬间,在她耳边,那一匹明显只是寻常玄翼马的二境妖兽发出的一声嘶鸣,在她听来,却像是一个苍老的人在对她说。
——快点离开吧。
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定这一群人。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之中,他们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中间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对于俞鱼来说,观察他们,就像是在近距离观看一场虚幻的电影,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首先,是那匹貌似在说话的玄翼马。
此刻的它,完全没有一丝一毫发现俞鱼的迹象,就和它身边的其他所有人一样。
巨大的黑色羽翼缓缓收起,俞鱼在众人的眼中,看见了疑惑和不解。
“咦,刚刚的那只毛色很好看的小玄翼马呢?”
队伍之中,有人发出了疑惑的声音,那声音在这寂静的荒野中显得格外突兀。
他看向四周的人,见他们眼中都有着和自己一样的疑惑,这才放下心来,确认自己不是眼花了。
“那匹玄翼马的毛色黑中带点红,看起来像是发生了什么变异……”
另一个人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
就是可惜了,也许是刚刚的那声嘶鸣,将那匹小玄翼马吓到了,不然抓起来研究一下,也许就可以知晓,究竟是正向的变异,还是反向的变异了。
“我们在四周找找看好了,反正现在也不急……就当是公费旅游散心吧。”
他们之中,有一个人带着轻松的语气发起提议,这个提议瞬间获得了众人的一致认可。
野外的野生玄翼马,发生变异的情况,是没有人工饲养的变异多的。
毕竟,说起来,人工饲养的玄翼马,退化成普普通通的马匹,其实也是一种变异。
野外的就不同了,也许只是变了一个毛色,其他的,都和普通的玄翼马没有区别。
但是,也不是没有一种可能,是完全正向的变异。
何况,纯黑色虽然象征着血统的高贵,可是如果刚刚的那匹小玄翼马体能等一些东西,没有发生很严重的衰减的话,是完全可以当成一种特色来培育的!
就像是巴依老爷家的一匹,被称之为‘踏雪乌’的顶尖赛马。
那同样是一匹外观发生了变异的赛马,其身形漆黑,但四足毛色雪白,奔跑时就像是一连串的浪花在草原上翻滚,美丽极了。
那就是一场意外之喜,没有想到,在赛马实力完全没有衰退的同时,给外形增加了不少的特色!
……
俞鱼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紧紧地追随着那群人的身影,直至他们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
那只玄翼马也混在其中,看起来没有丝毫的异常,就如同从前看见的无数妖兽一样。
然而,那个名叫阿图的小男孩的故事,却像是一道魔咒,不停地在俞鱼的脑海中盘旋环绕。
那些话语,“没有路的路……不是山的山……不是人的人……”
如同鬼魅一般,一遍又一遍地在她心间回响。
俞鱼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在那群人的眼中,自己会不会已经不再是人类了?
难道自己和阿图一样,在他们看来只是一只妖兽?
这个可怕的念头一旦出现,就如同野草般在她的思绪中疯狂滋长。
俞鱼咬了咬牙,再次朝着前方狂奔而去。
一路上,并没有出现她所担心的那些可怕情况,没有什么人突然冒出来要把她抓起来,更没有谁要把她当成小羊羔吃掉。
她微微松了口气。
是啊,自己好歹也是入定境的修为,和故事里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男孩阿图终究是不一样的。
当俞鱼的身影出现在那座雪山的金顶宫殿前时,四周早已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往往的游客络绎不绝。
由于林羽节即将到来,这里已经提前热闹了起来。
周围的人都在正常地交流着,游客们在努力尝试融入北胡部落展现出的全新面貌,可又不得不处处小心谨慎。
毕竟,在这里稍不留意,可能自己身旁的女友就会接过别人递过来的鲜花,或者是漂亮的羽毛。
那些不知道此地风俗习惯的人还好,可一旦知晓后,却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给自己女友送鲜花或是羽毛,而自己又不能去阻止,这种感觉简直太难受了!
即便漠北和北胡两地相邻,但面对这种宛如当着面撬墙角的行为,这些游客们还是表示难以接受。
有的游客刚一转身没看见,女朋友手上就已经拿着别人送的鲜花了。
还有的女游客,心里想着“这个小哥哥有点小帅诶,他好像在送我漂亮的鲜花(羽毛),我要不要接受呢?”结果,鲜花(羽毛)已经在手里了,就只能勉强接受。
可一回头,却发现男朋友不见了。这时候就会忍不住胡思乱想:听说林羽节期间,北胡部落很排斥外男,不会是真的,男盆友被套麻袋了吧?
俞鱼在一旁的“速降通道”前缓缓停下脚步,身形也逐渐从隐匿中显现出来。
四周的人并没有对她露出异样的神情,没有一个人把她当成是妖兽,也没有人向她投来那种带着窥伺意味的“觊觎”目光。
甚至,还有几个人对她友善地点头示意,看样子是又要给她送上羽毛或是鲜花了。
俞鱼见状,直接一个纵身飞跃而起,高高地朝着那座金顶宫殿飞去。
“好快,那个女孩是谁啊?居然敢走那条路……”
四周熟悉这里情况的本地人发出了惊讶的疑问。
不少游客看到俞鱼飞走的身影,也都跃跃欲试。
结果,却被周围的人赶忙劝解下来。
“那可能是咱们北胡部落新的小王妃嘞!”有人说道。
“是吗?你们怎么知道的?”其他人好奇地问。
“我们亲眼所见啊!”
这人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比了个耶,然后指着自己的眼睛,强调是自己亲眼看到的。
“当时,小王子就这样,丢~一下、丢~一下地跳下来,然后将这个女孩接上去了……”
这人说得绘声绘色,仿佛之前的场景就在众人眼前重现一般。
有个游客听了这话,顿时来了精神,他已经来这里三次了!
附近好玩的地方他都玩遍了,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登上雪山金顶宫殿,去看看北胡部落千年王庭的风采,体验一下北胡王那一览众山小的气魄。
他本来就不是胆小怕事的人,之前已经偷偷摸摸地闯过几次正常的通道了,可无一例外,每次都被直接轰了下来。
在众人那有些诡异的目光注视下,他高呼一声:“你们就在这等等,我去探探路~”
说着,他的身影腾空而起。
可是,没过多久,就被一道凌厉的掌风轰击而下。
半晌,才听到一声哼哼叽叽的声音,那人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捂着胸口说道:
“不行啊,比走大门轰人的力度要大得多啊……”
说完,他还不舍地朝着雪山的宫殿金顶投去一丝丝向往的神情。
俞鱼穿过熙攘的人群,在宽广而平坦的石制廊道内快速地行走着。
奇怪的是,这一路上的平安无事,并没有让她感到轻松,反而加重了她心中的不安。
因为这一切,在这一刻仿佛又都化作了未知。
就好像之前在路上发生的那些事,听到玄翼马发出人声让她快走,还有那群人像是把她当成小玄翼马的奇怪场景,难道都只是她经历的一场幻觉?
不,俞鱼知道不是!
那个关于阿图变成乌羊羔的故事,大胡子再度失心疯的状态,还有童云渊,他究竟知道了些什么?
他为什么要把那个寓言故事发给自己?
又为什么让自己不要把大胡子带回来?
还有,为什么要让自己尽量避开北胡部落的人群?
这一切的疑问,只要找到童云渊,就能当面问个清楚了。
俞鱼来到了此前三人散场的那扇门前,深吸一口气,然后一把推开了门。
门后,童云渊静静地坐在那里,古月岑也安安静静地坐着。
在两人身前的座位上,还有一个女孩。
那女孩穿着北胡部落的传统服饰,漂亮极了,俞鱼记得她的名字,是金姆,古月岑的妹妹。
好像从俞鱼第一次见到她开始,她就一直黏在童云渊身边,除了小队少数几次开会的时候,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
俞鱼径直走到一张椅子前坐下,眼睛盯着那两个异常安静的人。
童云渊像是在放空大脑休息,而古月岑的状态却有些奇怪,他看起来特别的疲惫,就好像耗尽了所有的精力。
他也是修行精神力的,之前的几天行程完全不至于让他累成这副模样。俞鱼心中满是疑惑,自己走之后,古月岑去找北胡王了……难道父子之间的沟通,真的有这么累吗?
“我们有了新的发现。”
出乎俞鱼预料的是,童云渊似乎感知到了俞鱼的到来,只是微微睁开眼睛,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参加这场会议了。
同样的,古月岑也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只是微微抬起了头。
而说出这句话的,是坐在一旁的金姆。
“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本次行动的第一负责人,代号‘银月’的金姆。
我只是负责接应和碰头的,现在她将下达本次任务行动的正真目的,以及我们现在所面临的,究竟是什么情况。”
古月岑一脸憔悴,但很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