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来了!”
在男女两边的枫树林里,贵女们带来的丫鬟就守在这里,随时准备给小姐传递消息。
当看到白享离开席位,往后门走去时,这则消息便如树叶落水,在贵女们的心池里荡起一片涟漪。
四皇子嬴佳生得俊美、身份高贵,虽是怜香惜玉的性子,却无侍妾通房,是京中女子最想嫁的人物之一。
丫鬟们呼啦啦如群燕投林,回到小姐身边细声说了四皇子来了的消息后,便有许多女子寻了个不走心的借口,彼此相视一笑,往枫树林走去。
就算不能嫁,能瞧上一眼也不错。
另一边的公子王孙们也纷纷坐好,努力凹出风流倜傥的姿态来。
他们心知肚明对面有贵女在看,也心知肚明对方想看的不是自己,可,万一呢?
他们对嬴佳羡慕嫉妒多年,恨是不敢恨的,毕竟对方父亲是这天下的主人,可蹭几分眼光,总可以吧。
但所有的私心在跟随在嬴佳后面那人走进来时,便化作灰烬被吹远了。
他们确切的知道,这次贵女们的目光,不会有半分落在他们身上。
嬴佳带着嬴仪坐在了最高席。
白享先前空着一个席位,公子哥们还寻思会是谁呢,现在一个个喝着闷酒,默不作声,只是眼睛又忍不住往上睇,像是完全没听到枫林那边的惊叹声。
“——那是谁啊!”
御史家二小姐握紧了好友的手,眼神一动不动望着嬴仪,用气声感叹道。
嬴仪执起酒杯欲饮,她捏手;嬴仪被四哥拒绝强行夺走酒杯,她捏手;她好友也不作声,睁大的眼睛与她有得一拼。
有性子急的贵女已经吩咐丫鬟去打探了,虽然对方看起来年岁不大,但是也不是不能等。
公子这边,闷酒一杯接着一杯,就是没人说话。或许是见美远之不敢亵渎,又或许是自惭形秽,总之席上只有嬴佳与嬴仪的低语。
嬴仪有些不自然,他总感觉有许多灼热的目光盯着自己看,又感觉宴会气氛十分诡异,几次张口想走又被嬴佳兴致勃勃的模样堵了回来。
好在有人拯救了他。
白享今日的贵客不止嬴佳一人,没过多久,便有仆役大声宣唱:“兼善道长到!八皇子殿下到!”
言语之间,一个看起来便仙风道骨的老头带着熟悉的人进来了。
八皇子穿着破烂道袍,百无聊赖地跟在道长身后,他说是修习道法,不过是找个乐子。他从不信鬼神,只因已见过最恐怖的东西了。
前几个月他还剃头准备出家呢,被父皇骂回来了,转眼便换了个身份,强行到天启观中挂了个名,还赖在最有道行的兼善道长身边。
兼善道长被他折腾了几日,今天突然醒目望天,神神叨叨地说什么天命有变,随后便拿了秋风闲的帖子下了山。
八皇子理所当然跟了来,才踏进园子便惊叫出声:“四哥!七哥!”
他少年期嗓子嘹亮,一说话便将三人身份全喊了出去。嬴佳轻叹口气,无奈地看了不着调的八弟一眼,转身向老人唤道:“兼善道长。”
白享笑着将两人迎到座位上,八皇子未有准备,他便将自己座位让给了他,又叫侍从准备了新的坐席。
人来齐了,白享开宴,酒过三巡,在他努力之下酒宴终于热闹了起来。
嬴佳似乎十分仰慕兼善道长,见对方坐在自己身旁便热情攀谈起来。
嬴仪看着坐在身旁的八弟,八皇子与他同年出生,在太子送来的信笺里对方幼年时也深受父皇看重,只是后来人越长越歪,越来越不着调,做的荒唐事十天十夜也讲不完,这才让皇帝对他渐渐冷淡,甚至怒斥‘朽木不可雕’。
可眼前的八皇子却十分自在,虽然衣着破旧与周围格格不入,也自得的吃着席上的瓜果糕点,还举起酒盏试图喝个痛快。
“等等!”嬴仪反应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腕,“不能喝酒。”
八皇子被他抓住,打了个寒颤,待反应过来又生了气:“你凭什么不让我喝!”
他最讨厌这些教条训诫,就算是兄长也休想管教他!
嬴仪微微一愣,思索着将刚才四哥说的‘喝酒会伤身’‘喝酒会脑疼’之类的话说了出来。
为了防止八皇子趁机偷喝,他强行握住对方的手,不让他触碰酒盏。
八皇子原本还在发怒,看着嬴仪絮絮叨叨真心爱护的模样又消了音。他是不服管教,又不是不知好歹,而且七哥抓着他的手纤弱,他都怕一不小心将对方的手腕折断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不喝了!”八皇子打断了嬴仪的话。嬴仪并不生气,朝他温柔一笑,八皇子便脸上发热。
他匆忙地拿起茶点嚼了起来,只是嘴巴不认输,还恨恨嘟囔:“不让我喝酒,我吃点心总行了吧!”
嬴仪见他吃的快,便将自己桌上的糕点也给他递了过去。八皇子其实不饿,但又不忍心拒绝,只好一块接一块地吃着。
嬴仪总算体会到了些过去嬴修、嬴仁投喂他的快乐,连周身的郁气也去了些,看起来便更加动人,连席上的公子哥们都看傻了眼。
被众多目光灼灼盯着,嬴仪确认先前的不适并非错觉。他站起身,只想要离开座位去透透气。
嬴佳正与兼善道长讨论山水画,见他起身,便要跟去。嬴仪见他连眼神中带着笑意,显然正快乐着,便拒绝了。
八皇子嬴佑想跟过去,偏偏先前点心吃得太多,走一步肚子都在晃荡,嬴仪失笑,让他也留下了。
两人担忧,嬴仪只好指了指令雪,嬴佳这才安心放他离去。
令雪跟在嬴仪身后,两人并不往中间去,而是穿过秋风闲的院子往河边走。
听嬴佳说,红枫飘荡清水中,别有一番风味。
两人正走到花园,就见着一个穿着小厮服饰的人正盯着这边门看,见两人出现也不说话,而是转身快步离开。
令雪瞥了一眼便不管了,对主子没威胁。
嬴仪却走了几步停了下来。
“他似乎,在害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