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要塞的城墙上，硝烟弥漫，血腥味刺鼻。
一个狗头人弓箭手兴奋地怪叫一声，扣下手中巨型弩车的扳机。
沉闷的“崩”的一声巨响过后，那根带着螺旋刀片的恐怖弩箭呼啸而出，在冲锋的血狼军阵型中犁出一道血肉模糊的沟壑。
“哈哈哈！来啊！帝国的杂碎们！”
狗头人弓箭手疯狂地大笑着，眼中满是嗜血的快意。
然而，站在他身后的牛头人统领“碎骨”·蒂姆，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之色，反而眉头紧锁，暗金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凝重。
在他身旁，站着另外三位部落统领：身披厚重战甲，浑身散发着寒气的冰矮人“寒铁”；体型庞大，如同小山一般的巨魔“山岭”；以及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酒气的绿皮兽人王“格鲁格”。
他们四人，便是此次部落联军的最高指挥官，没有上下级之分，所有决策都由他们共同商议决定。
“蒂姆，你怎么了？那些人类已经被我们打得溃不成军了，你还在担心什么？”
绿皮兽人王格鲁格大大咧咧地说道。
他抓起旁边一个酒桶，仰头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流淌下来，在他那乱糟糟的胡须上留下几道污渍。
蒂姆没有理会格鲁格的询问，他只是死死地盯着下方如同潮水般涌来的血狼军，沉声说道：
“罗根，在搞什么鬼？”
他与罗根交手多年，深知对方的性格和战术风格。
罗根是一个极其谨慎，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狡猾的指挥官，他绝对不会做这种毫无意义的牺牲。
以血狼军现在的冲锋速度，就算他们真的攻破了黑石要塞的城墙，也会因为巨大的伤亡而士气大减，最终沦为一场惨胜。
“或许…那些人类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冰矮人“寒铁”用他那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声音说道，“他们的贪婪和愚蠢，总是让我们难以理解。”
“不，没那么简单。”
蒂姆粗壮的手指紧紧地抓着粗糙的城墙垛口，暗金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凝重，“罗根用兵一向诡谲多变，他绝不会做这种毫无意义的牺牲。他这样强攻，背后一定藏着什么阴谋...”
蒂姆的视线扫过眼前这道钢铁防线，心中隐隐涌起一股不安。
黑石要塞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城墙，而是一条将整个圣玛缔帝国与蛮荒北境彻底分割开的巨大要塞群。
它沿着高耸的山脉而建，东西绵延数百里，与其说是城墙，不如说是一条钢铁巨龙，牢牢地扼守着南北通道。
为了抵御血狼军的进攻，部落联军几乎将所有的防御力量都集中在了黑石要塞最易攻破的南段城墙。
一根根削尖的巨型木桩组成的拒马阵，如同钢铁丛林般，在要塞顶端交错纵横着。
这些木桩，都是用北境最坚硬的铁木制成，即使是巨魔也难以撼动，更不用说那些普通的人类士兵。
拒马阵的缝隙间，布满了各种致命的陷阱和机关。
这一切，都是在为了防止人马部队在城墙上冲锋的可能性。
部落与罗根的血狼军交战多年，双方对彼此的战术了如指掌。
他们当然知道，血狼军的法师团拥有强大的传送法术，可以将士兵直接传送到城墙上；也知道血狼军有一批精锐的人马部队，最适合用来清理城墙上的炮台和防御工事，为后续部队开辟出一条通往胜利的道路。
但是，直到现在，他都没看见传送阵出现。
“那些该死的人类，究竟在计划些什么？”蒂姆的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无论他怎么想，都无法找到答案。
“蒂姆，别想了，那些人类狡猾得很，我们不可能猜到他们在想什么。”绿皮兽人王格鲁格灌下一大口烈酒，一抹嘴，满不在乎地说道，“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还不如痛痛快快地和那些人类打一架！”
“是啊，蒂姆，别自己吓唬自己了。”
巨魔“山岭”瓮声瓮气地说道，他那巨大的手掌在地面上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们有坚固的城墙，有数不清的士兵，还有我们这些强大的战士，那些人类，根本不可能攻破我们的防线！”
蒂姆看着眼前这群粗线条的“盟友”，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他们说的没错，部落联军确实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但不知为何，蒂姆的心中却始终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轰！
一声巨响，仿佛天穹被巨兽的利爪撕裂，狂风夹杂着刺骨的冰雪碎片，从裂缝中倾泻而下，吹得人睁不开眼。
蒂姆猛然抬头，只见黑石要塞上空，原本晴朗的天空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缝，空间扭曲，雷光闪烁，如同末日降临一般。
“来了！”
蒂姆暗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心脏却并没有因此放松下来，反而更加沉重。
他低声自语道，“但为什么…会这么晚？”
“那是什么？！”
“神罚？！！！”
“兽神啊，救救我们吧！”
城墙上的部落战士们惊恐地大喊着，慌乱地举起手中的武器，试图抵挡这突如其来的袭击。
部落联军的士兵们大多信仰原始的萨满教，在他们的文化中，天空是神灵的领域，任何胆敢冒犯神灵的生物，都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咚！咚！咚！”
沉重的马蹄声，夹杂着战士的怒吼，如同雷鸣般在城墙上回荡，那是死亡的节奏，是毁灭的序曲。
数百名半人马战士，挟裹着狂风和雪花，从裂缝中倾泻而出。
他们身披重甲，手持锋利的长矛，落地瞬间便调整阵型，化作两支钢铁洪流，分别朝着城墙左右两侧席卷而去。
“哼，蒂姆，你看你就是想太多，这不就来了么？”
巨魔“山岭”看着从天而降的人马部队，不屑地冷哼一声。
在他看来，就算这些人类耍些小聪明，最终的结果也只有一个，那就是被部落大军彻底碾碎。
然而，蒂姆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他看着那些气势汹汹，朝着城墙冲锋的人马部队，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强烈。
“嗖！嗖！嗖！”
就在这时，城墙周边，原本隐藏在暗处的兽人神射手军纷纷现身，他们弯弓搭箭，朝着那些刚刚落地，还没来得及调整阵型的人马战士射出一波箭雨。
密集的箭矢，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如同黑色的蝗虫群，遮天蔽日，朝着人马部队席卷而去。
“盾墙！”
人马队长们反应极快，怒吼一声，所有人马战士同时举起手中的盾牌，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盾墙，将那些致命的箭矢尽数挡下。
下一刻，人马部队开始冲锋了！
“为了帝国！冲锋！”
“碾碎他们！”
人马队长们怒吼着，带领着他们的士兵，如同两股钢铁洪流，朝着部落联军的防线发起了猛烈的冲击。
“咚！咚！咚！”
马蹄声如雷，震耳欲聋。
所到之处，拒马被撞飞，陷阱被触发，弩车被掀翻，部落联军的士兵们被撞得人仰马翻，惨叫声不绝于耳。
城墙上，原本严阵以待的部落联军，在人马部队的冲击下，如同狂风暴雨中的稻草人一般，脆弱不堪，根本无法阻挡他们的脚步。
“该死！这些人疯了么？！”
“他们不要命了？！”
部落联军的士兵们惊恐地大喊着，慌乱地后退，试图躲避人马部队的冲击。
然而，在这段城墙上，哪里还有给他们躲避的地方，
“杀！杀！杀！”
人马战士们怒吼着，手中的长矛，如同死神的镰刀，收割着一条条生命，所过之处，血肉横飞，惨叫声不绝于耳。
蒂姆看着这势如破竹的冲锋，眼眸中充满了不解。
他感到疑惑，罗根为何会如此不计代价地使用这支精锐部队？
人马部队冲锋的距离有限，一旦冲锋结束，他们就会陷入部落大军的包围之中，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全军覆没。
“难道…罗根真的疯了？”
他实在想不通，罗根究竟在打什么算盘？难道他真的疯了，要将这支王牌部队白白葬送？
就在这时，冰矮人“寒铁”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指着那些人马战士身上的盔甲，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原本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颤抖：
“快看！那些盔甲！”
蒂姆、格鲁格和山岭顺着“寒铁”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些人马战士身上的盔甲上，都刻印着一道小小的六边形法阵。
之前由于离得太远，他一直没有发现，这些人的盔甲上都刻有小小的阵印。
“魔法？炼金术？”
格鲁格挠了挠头，他虽然身为兽人王，但对于这些精细的东西，实在是一窍不通。
巨魔山岭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认识这种法阵。
冰矮人“寒铁”作为部落中最精通锻造和附魔的大师，眯起眼睛，仔细地观察着那些法阵。
“不，这不是魔法，也不是炼金术。”
他摇了摇头，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这些法阵…没有魔力供能，也没有循环阵点，反而更像是…巫术！”
说到这里，“寒铁”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声音颤抖着说道：
“这是祭献禁锢之巫术！罗根那个杂碎，他根本不是要夺回这座城墙，他是要我们的军队全部死在这里！”
“什么？！”
蒂姆、山岭闻言，顿时大惊失色。
“祭献禁锢之巫术？！那是什么鬼东西？！”
格鲁格粗声粗气地吼道，浓重的酒气喷了冰矮人一脸。
“你个蠢货！闭嘴！”
冰矮人“寒铁”猛地跳了起来，指着格鲁格的鼻子破口大骂。
“那是用活物献祭生命力，禁锢一片区域的邪恶巫术！你看看那些人马，他们身上的盔甲都刻着法阵！一旦他们全部战死，法阵就会启动，到时候…”
冰矮人脸色苍白，指着战场和城墙上那些正在不断倒下的人马战士，声音颤抖着说道：
“这么多的尸体…每个人的盔甲上都有法阵…那范围…怕是等阵法发动之后，这片战场别说兽人了，哪怕是古龙来了都逃不出去！”
“什么？！这…这…”格鲁格听得目瞪口呆，酒都醒了大半。
他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罗根那个混蛋！为了保险，居然还让人马部队送死，确保阵法能覆盖我们的退路！”
冰矮人咬牙切齿地说道，眼中满是愤怒和恐惧。
他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人类，为了胜利，竟然不惜牺牲这么多士兵，甚至不惜使用如此邪恶的禁术！
蒂姆沉默地看着眼前惨烈的景象，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早就察觉到罗根的意图不简单，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罗根竟然会如此疯狂！
看着那些悍不畏死，前赴后继冲锋的人马战士，以及他们身上那诡异的法阵，蒂姆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寒意。
他不是害怕死亡，他是在恐惧，恐惧罗根的疯狂，恐惧人类的狠辣。
“格鲁格，你去召集所有还能战斗的士兵，准备白刃战！”
蒂姆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山岭，你去通知旗下的队长，让他们做好最坏的打算！”
“可是…蒂姆…”
格鲁格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蒂姆冰冷的眼神制止了。
蒂姆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这片即将变成炼狱的战场，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这一战，成了，部落就能不愁温饱，败了…”
他顿了顿，握紧了手中的战锤，语气坚定地说道，“不，我们不会败的！”
巨魔“山岭”看着蒂姆坚定的眼神，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朝着军队所在的方向跑去。
他知道，这是一场决定部落命运的决战，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黑石要塞的南段城墙，此刻已完全变成了一座血肉磨坊。
人马战士悍不畏死地冲锋，用血肉之躯开辟出一条条通往死亡的道路。
弩车崩塌的巨响、战矛刺穿血肉的闷响、濒死者的哀嚎、胜利者的怒吼。
然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罗根，却像个局外人般冷眼旁观着这场人间炼狱。
他站在高坡上，血红色的披风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将他的身影映照得格外高大，也格外冷酷。
在他身旁，莫里斯正蹲着，百无聊赖地用一根树枝拨弄着地上的碎石，叼着根从某个倒霉士兵身上搜刮来的香烟，吞云吐雾，一副玩世不恭的二流子模样。
在他脚边，塔妮亚也学着莫里斯的样子蹲着，抽着她那支精致的烟斗，模仿着莫里斯的动作，也吧嗒吧嗒吞云吐雾起来。
看着那些悍不畏死，为了各自的信仰和生存而战至最后一刻的士兵们，莫里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吐出一口烟圈，转头看向罗根，语气平静地问道：
“死了这么多人，你的计划如何了？”
从战争之前，军械库之旅开始，莫里斯就大概明白了罗根的计划。
他赏金猎人这么些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巫术。
当他看到军械库提供给士兵的那些刻着奇特花纹的盔甲时，虽然有些差别，但那种熟悉的感觉，让他立刻联想到了某种巫术。
这也是他拒绝穿盔甲的原因之一。
罗根没有回答莫里斯的问题，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处的战场，眼神深邃而冰冷，仿佛能洞穿一切。
“你知道的，我从不在乎牺牲。”
片刻之后，罗根缓缓开口，仿佛老友之间的闲谈， “只要能赢得这场战争，哪怕是牺牲整个第九军团，我也在所不惜。”
“战争…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
莫里斯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罗根注意到了莫里斯的异样，他转头看向莫里斯，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我还以为你这种浑身血气之人，会很享受战场的氛围。”
“我不在意杀戮，但不代表我喜欢杀戮。”
莫里斯摆了摆手，打断了罗根的话，将手中已经有些发热的打火石揣回兜里， “我更享受的是战斗的过程，以及…胜利后的果实。”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远处那片如同绞肉机般的战场上，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
“像这样毫无意义的牺牲，在我看来，不过是愚蠢的浪费罢了。”
“毫无意义？”罗根挑了挑眉， “这场战争，关系到整个帝国的生死存亡，我们…”
“行了，别跟我扯那些大道理，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莫里斯不耐烦地打断了罗根的话， “你与其在这里跟我说教，还不如想想怎么尽快结束这场闹剧。”
他指了指远处那座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城墙，语气中带着一丝警告，
“别忘了，你的‘杰作’可还没完全发挥作用呢，要是让部落那几位统领跑了，那你之前的所有牺牲，可就都白费了。”
罗根沉默了片刻，他知道莫里斯说得没错。
“祭献禁锢”虽然威力强大，但准备时间太长，一旦让那些部落统领逃出法阵范围，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跑不了，等了这么久，法阵的范围将会十分夸张。”
罗根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是时候了。
“传令下去，启动禁锢法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