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杰的话让在座的众人都陷入了沉默,尤其是李全福。
胡大虽然心中仍有忧虑,但也不得不承认许文杰的见识和格局远超常人。
他也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将许文杰卷入这场风波,否则可能会害了他。
胡大嫂见气氛有些凝重,便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大家别光顾着说话了,菜都快凉了。许先生好歹是读圣贤书的人,他岂会不知这些道理,自有自己的打算,咱们还是先吃饭吧!”
众人说话的时候,她总是淡笑不语,但一旦几人停下来,胡大嫂每每都能说到点子上。
许文杰佩服。
胡大嫂说着,顺带将桌子上摆的菜又往中间推了推。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露出笑颜。
胡三娘早已经一展愁眉,只要她大哥不再去怀庆府,怎样都行,想明白的她也热情地招呼起众人。
“嫂子说的是,快吃饭吧!”
之前担忧她大哥,也没注意到她嫂子做了什么菜。
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摆在桌上正中间的那盘红烧肉,肉不是很多,还放了几块儿芋头进去充数,但这已经很难得了。
有些惊讶,嘴角已经控制不住地裂开了半个口子,笑嘻嘻地询问,“这又不逢年过节的,嫂子怎么还做了这个,多破费啊!”
她大哥在衙门里做事,挣的其实不少,却因为时常要补贴她和她二哥,日子虽说不难过,但也是紧巴巴的,得亏她嫂子会过日子。
因而才有了这一问。
不过想起这个,她怪内疚的,要不是因为她,她大哥家日子过得不知道要好几倍。
胡大嫂察觉到了,只是眼角一弯,很自然地看向胡大,眼底满是笑意。
“是你大哥说想吃,正好你们来了,没什么好菜招待,也就这道菜拿得出手,就做了,可惜家中拮据,所得肉不多,只好滥竽充数了。”
“这已经很好了!”
胡三娘自然捧场。
说着,胡大嫂示意胡三娘给李全福和许文杰各夹了一块尝尝。
胡三娘会意,立马兴奋动手,道:“全福,快尝尝,你常常念叨的,如今见到了,反而装起客气来了……”
李全福听了这话,觉得不好意思,脸颊微红,嘟囔着,“都多少年的事了,还说那些做什么。”
胡三娘两眼一翻,觉得李全福这人十分别扭,这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
因而并没有理他,而是招呼着许文杰,“许先生,您尝尝我嫂子的手艺,她小时候可是跟着县里大户人家的厨娘做过菜的,跟我这种不会做菜的可不同,这可是她的拿手菜。”
“噢?”
许文杰大方笑着道谢,夹起肉尝了一口,细细品味后,惊赞不已。
“果然美味!”
跟他们家锅煮出来的味道不相上下,可见厨艺高超,这么说起来,有美美锅也不是万能的。
胡大嫂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许先生过奖了,不过是些家常菜罢了。”
饭桌上气氛渐渐轻松起来,大家有说有笑,仿佛刚才的沉重话题从未提起过。
胡大心情沉重,虽然心中仍有顾虑,但也不愿扫了大家的兴致,便暂时将心事压下,陪笑着招待李全福一行人,专心吃饭。
饭后,几人小坐了片刻,喝茶闲聊。
胡大思来想去,还是犹豫片刻后开口:“许兄弟,今日之事,实在是抱歉,我本不想将你牵扯进来,没想到陈捕快那厮竟然提起了之前尸体的事情……”
许文杰连连摆手,像是早就知道胡大要说些什么一般,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胡大哥,这事本就与你无关,何必自责?”
这事本来也就不关胡大的事,只是因为陈捕快向来与他不对付,掺和了这么一脚,肯定是想借机对付他。
胡大也因此十分愧疚。
许文杰一眼看穿了胡大的心思。
笑了笑,接着说:“胡大哥别介怀,此事与你无关,陈捕快的心思我多少也能猜到一些,无非是想借机打压你罢了。不过,他既然有此意,还特意提到了我,恐怕不会轻易罢休。”
思及此,胡大也叹了口气,“正是如此,说来也奇怪,这陈捕快此人平日里虽偷奸耍滑,喜欢搬弄是非也就罢了,那都是些小打小闹,无关紧要的。”
“怎么有些日子没见,我居然有些看不透他了,这次他故意在主簿大人面前提起你,不知在谋划着什么阴谋,为避免受我牵连,许兄弟,你万万不能答应。”
说到阴险,许文杰脑中现出一张清秀的面容来。
他笑了笑,点头谢道:“多谢胡捕快提醒,我会注意的,但恐怕,身不由己啊。”
胡大想起主簿大人当时的脸色,也明白其中意思。
他苦涩一笑,“主簿大人知恩图报,想来并不是会听信谗言之人,或许这么做有其他用意,虽然听了陈捕快的话,但未必会完全信任他。”
胡大顿了顿,接着往下说。
“……但陈捕快此人睚眦必报,恐怕不会轻易放过你,眼下也是风口浪尖的不好说话,许兄弟若是不愿意,我过两天就帮你去主簿大人面前回话,想来看在之前的恩情上,主簿大人也能听进去些。”
许文杰闻言,知道胡大有此意,十分感念地朝胡大作了个揖。
“胡捕快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若是真能回绝,你现在也不会如此忧虑了,不是吗?”
他拒绝了。
胡大哑口无言,毕竟许文杰说的确实是事实。
只好无奈长叹:“那你回家准备准备吧,说不准这两天,衙门就会有人来找你了。”
许文杰抿起嘴角,深邃的眼眸,静如幽潭,不见波澜。
李全福好一会儿跟不上二人的想法,说不上话,就在旁边静静听着,直到几人又说起了闲话,他才跟着说了几句。
又说起张小林的事情,胡大将自己觉得蹊跷的地方都一一说了出来,奈何这后几日去不了衙门,也不能细查,只好说过几日才能查清楚,嘱咐他们几人都警惕着,小心些。
众人纷纷点头。
这时,眼见天色不早,一行人还要赶着天黑前回去,许文杰等人才起身告辞。
胡大将他们一行人送到门口,目送他离开后,才回到院子里,却呆呆地站在院子里久久不动。
胡大嫂见胡大神色凝重,便走过来问怎么了。
“还在为许先生的事担心?”
胡大皱着眉,点点头。
“许先生是个聪明人,但陈捕快那厮实在阴险,只怕他是想对付我,才想出这个法子的,我怕他会对许先生不利。”
胡大嫂拉住胡大的手,没有多言,静静地陪着胡大站了一会儿,才安慰道:“许先生既然有自己的打算,咱们也不必太过担心。倒是你,这几日在家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你答应我的事,可别忘了!”
胡大叹了口气,苦笑道:“也只能如此了……答应你的事,我有哪件没做到的?”
接下来的几天,胡大按照胡大嫂的吩咐,专心在家帮她修篱笆、种菜,日子过得倒也清闲。
心里始终放不下衙门里的事。
果然,没过几天,镇上便传出消息,说是主簿大人已经找到了查账的人选,正是那位逃难来的北方秀才——许文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