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筷子为老夫人夹了一块儿扣肉放到碗中,眉目带笑,轻声道:“母亲,您可是寿星,您不吃第一口,小辈们都得饿着,您快尝尝,宝璋做的比咱们府里的大厨如何?”
霍老夫人年纪大了,牙口不是太好,可这肉片做得软烂入味,滋味甜咸适宜,十分鲜美。
在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霍老太太闭着眼咀嚼着,似乎在感受其中的味道。
好一会儿才点点头,轻“嗯”了一声,虽然没有明确表达什么,但看她这表情是很认可的。
睁开眼睛,锐利的眸子第一次带着惊讶,打量着带着笑容,安静站在一旁的徐宝璋。
徐宝珠说她这个姐姐五谷不分,四体不勤,连厨房都不进的,怎么会做出这样的美味。
眼看老夫人都起筷了,霍骁云,段文朝和霍怀玉这几位长辈也纷纷动筷。
杜星宇更是迫不及待地举着筷子,都不知道该冲哪个先下手,看起来都好吃啊!
先夹了块儿樱桃肉,又夹了糖醋排骨,那黄金色的虾球也不能放过,最后又偷偷摸摸夹了块儿升平炙。
小碗里顿时都装满了。
果然入口的时候,外酥里嫩,酸甜可口,好吃到想流泪。
嘴巴里塞得满满的,还不忘跟宝璋赞叹,“宝璋妹妹,你可真厉害,这味道简直比盛京第一酒楼金饕楼做得还棒!”
饭桌上的人都夹了自己想吃的菜,一入口,脸上不约而同都是惊艳之色。
不管冷盘还是热菜,无不鲜香可口,吃起来像在云端飘似的,有种幸福的感觉。
“今儿我们真是托了岳母您的福气,能跟着一饱口福,这菜做得真是一绝。”
杜文朝那是经常参加御宴的人,什么山珍海味没品尝过,连他都赞不绝口。
霍怀玉也边吃边点头,这次再也没有那种厌恶的感觉,而是仿佛第一次认识徐宝璋,众人口中的徐宝璋和她今天见到的完全是不同的。
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小女娘,首先是惊艳于她的美貌程度,再加上那一口流利纯正的官话。
如今还是这落落大方,温婉柔和的举止,这怎么会跟那私学夫子评语里的什么烟视媚行,嫉贤妒能,打骂姐妹之类的挂上钩?
这副做派比女学里那些优秀的千金闺秀都不差,反而像受过良好贵族教养的闺阁小姐。
就算是要给霍琼英介绍的那位出自书香门第的女学夫子,跟她比都差一截儿。
那位女夫子自然是没有这一手好厨艺的。
“你们吃着满意就好,厨房的菜还没上完,我去端。”
徐宝璋两颊的梨涡甜美得含糖量很高,酒不醉人,人自醉。
“我帮你。”
半天没讲话的霍琼英突然站起身,也跟着她后面出了偏厅。
事情发生在须臾之间,徐宝珠还愣愣地杵在那里。
众人似乎没人注意她,她的表情精彩纷呈,脸色就像打破调色盘,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又黑。
黑是因为看到霍琼英居然跟着徐宝璋走了,还要主动去帮忙。
不行,不能叫他们单独在一起!
她也立马反应过来,“我也去帮忙。”跟着跑出去。
周边吞咽口水的丫鬟们也不知道该不该跟着少爷小姐们跑出去帮忙。
厨房的灶台上摆着几道饭菜。
一碗窝着荷包蛋的长寿面,清爽的黄瓜蓑衣、白灼菜心、菠菜木耳、麻辣鸡丝,还有那道撒着红色辣椒,闻起来臭臭吃起来香香的臭鳜鱼。
夏天的夜晚,人们总是没多大胃口,所以这些凉拌菜也能开胃解腻。
现在木已成舟,霍家所有人都已经品尝到了她的手艺,徐宝珠想动手脚也已经来不及了。
见到她跟在霍琼英后面进了厨房,也没加阻拦。
她亲自端着长寿面和那道臭鳜鱼出去。
霍琼英也没有任何贵公子的骄矜之色,面色如常地端起白灼菜心和黄瓜蓑衣往外走。
徐宝珠看着剩下的那两道菜,死死咬着唇,简直快气疯了。
她真想一巴掌把这菜打翻在地,要不就撒上一包耗子药,但是她不敢也不能,只能深呼吸再深呼吸,重新挂上笑容,仿佛很欢喜地端着两道菜出去。
她实在不明白,刚刚她明明偷偷来看过两次的,要么是切菜切得乱七八糟,要么就是冒着滚滚浓烟,呛得人眼泪直流,整个厨房被搞得乌烟瘴气,怎么会变得如此整洁。
那个蠢货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不!
绝对不可能!
以她跟徐宝璋这十五年来的交锋,她是什么德行,有什么能耐,她比徐宝璋自己还了解。
就算是她做的,那么多道菜怎么可能是她一个人做出来的,那些菜别说没见过,她连听都没听过。
稳定好心神,徐宝珠将那两道菜端上桌,看着霍老夫人吃起了长寿面,所有人说笑着,吃得着那个臭鳜鱼,嘴巴流油,津津有味,心里的嫉恨达到了顶峰。
她强颜欢笑着,眼中满满都是疑惑,惊讶道:“姐姐,这么多道菜全部都是你一个人做出来的?”
“不然呢?”项妈妈终于逮住机会说话了。
“不是宝璋姑娘做的,还是神仙做的啊?你不会是想说是我或者张婆子做的吧?
我从十五岁就跟着老夫人,张婆子来国公府也有八年了,我们会做什么饭菜,老夫人是最清楚不过的。”
她这两日简直是对徐宝珠窝火到憋了一肚子气。
她在国公府贴身伺候老夫人,是有资历的有地位的嬷嬷,竟叫这个小黄毛丫头给弄得在老夫人和国公爷面前灰头土脸的,心里怎么能不生气。
徐宝珠一看项妈妈那口气和架势,就是对她存了很多不满,自己刚进国公府几天,还没正式成为世子夫人,不能把这婆子如何。
强龙不压地头蛇,她还不能得罪项妈妈。
立刻乖巧懂事地道歉认错,“对不起姐姐,我实在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学会了做饭菜。”语气里是小心翼翼的自责和愧疚。
她继续自说自话,“往日在家里,即便是地里有多忙,也没见你进厨房做过饭,去地里送过饭,再说那次家里人吃了你做的饭,上吐下泻,昏迷大半日,还差点儿把房子点着……
我就误以为你是不会做饭的,要是咱爹娘和哥哥们知道你会做这么好吃的饭菜,肯定很高兴。”
听着徐宝珠在那里茶言茶语阴阳怪气,明面上是解释误会,其实是暗指她偷奸耍滑,故意把厨房烧了,明明会做饭,却故意下毒,就是为了躲懒不干活。
不等宝璋开口,项妈妈已经听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