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香宴当日,天边浮现鱼肚白。
徐宝璋起身收拾,跟巧灵用了早膳出府,行至秦家老宅门前,秦溪已在车中等候。
看到今日换了新衣的宝璋登上马车,秦溪眼睛都看直了。
“我就知道你平时都在藏拙,只是换套新衣裙,就美得跟仙女似的。”
又看向笑嘻嘻的巧灵,圆润可爱,像甜乳酪,糯叽叽的,笑起来特别喜庆,忍不住捏了捏她嫩呼呼的小脸儿,手感太好了。
“带着你们两个出门太有面子了!”
秦溪一双圆溜溜的杏眼中闪烁着欢喜的光彩,“来,这两顶帷帽送给你们,既可以遮阳,还能防风沙。”
宝璋笑着接过,轻轻抚摸着古代的帷帽,两侧的白纱很是轻薄,只到下巴处,又不会遮挡视线。
秦溪的母亲秦大夫人上了前一辆马车,打扮得十分贵气隆重。
一看秦溪浑身亮闪闪的,肯定经过秦大夫人之手。
秦溪并不喜欢这样穿,吐槽了一路,说她娘给她打扮地像个大花树,脑袋戴着假发髻,头饰沉甸甸的,支着脑袋的脖子都快断了。
路上有她们两个小姑娘相伴,叽叽喳喳倒也不寂寞。
一个时辰后,荣国夫人的宅邸,望鹤楼。
贺兰氏与外祖母杨夫人并坐一处,正拿着盛京最时兴的玫瑰香露在手背上擦拭,赏玩。
恰在此时,下人来报,太子殿下到了。
不多时,便见一十分年轻的男子缓缓登上楼来。
发束单髻,罩帽冠,插双玉簪导,更显得其眉目如画。
身穿朱红里衬绛纱袍,内衬白纱衬袍,领、袖端、衣襟、领缘皆为素黑色,白裙襦,腰佩革带金蹀躞,神采英挺,周身气度矜贵高华,令人望而却步。
“参见太子殿下。”
在场之人除了太子的表姐贺兰氏跟外祖母杨氏,齐齐下跪行礼。
“平身。”李崇赫朗声道。
“谢殿下。”
“外祖母,表姐。”
“阿弟今日怎么穿得如此肃穆,这是从朝上直接过来的吗?”贺兰氏笑道。
“是,如今父皇叫我监国,朝事繁忙。”李崇赫露出一丝少年气的笑。
杨氏道:“好了,今日莫谈国事,不单单是品香的雅事,还是为了提前相看一番,自是叫你自己亲眼瞧瞧才好。”
说话间,便听到楼外一阵出谷黄莺般的银铃笑声。
楼内众人的视线均向下看去,就见离这里不远,花丛掩映的小径上,三五成群的少女们,言笑晏晏,环佩叮当。
是今日来赴宴的各家贵女们到了。
贺兰氏笑道:“盛京适龄的女娘几乎都到了,阿弟,你可得好生挑挑,瞧瞧可否有中意的。”
“着实是辛苦你表姐特意为你的事操心,做这个安排,”杨氏欣慰地笑道,“可莫要辜负她的一番好意。”
李崇赫低声道了“是。”
背过身去,表情有些无奈。
今日他来,早知表姐跟外祖母的意图。
表姐自三年前从昏迷中醒来,生下曈曈,身体时好时坏,也不好拂了她的意。
只是他的心事不足对外人道,况且他并未有娶太子妃的打算。
一会儿便走个过场,品香一结束,便以忙国事为由,溜之大吉。
李崇赫背着手,随表姐和外祖母站到围栏处,一双漂亮的瑞凤眼随意往下望去…
须臾间,视线倏然落在一处,双目定定望着出神,不由脱口而出,“是她。”
惊讶的语气叫旁边两人也随着侧目看去。
贺兰氏更是惊喜,她这个表弟少年心性,一直对男女之情从不热衷,这次竟然主动认出女子,实在难得,看来阿弟这次的相看能有个好结果。
杨氏也在看,可她年纪大了,眼神有些跟不上年轻人,蹙眉打量半晌,却没看清是谁,便侧头看旁边的嬷嬷。
嬷嬷笑道:“奴婢猜着,按照这模样年岁,跟邀请名单对应,大概是太医官秦远大人的堂妹秦溪,其兄乃礼部侍郎秦止。”
“秦溪?”杨氏回想了片刻,点点头,还想问什么,侧眸就见小五仍然望着楼下。
杨氏顿了顿,话锋一转,笑道:“出身倒在其次,我观这位女娘模样英气,举止洒脱,只要性子好,与咱们小五对脾气也行。”
李崇赫听到旁边两人的话,收回视线,朱唇轻启,“祖母,您误会了,阿赫没旁的想法,只是看到一位相熟的臣子罢了。”
贺兰氏顿时有些失望,还以为阿弟整日忙于朝事,这次终于有动心的了呢!
杨氏年长他们太多,经历的事和见的人多了去了,小五刚刚那眼神明显不是看到臣子的目光。
或许是相中了那位,在她们面前害羞,不然怎么会定定看了半晌。
她抬眸看向一旁还在失落的贺兰氏,使了个眼神,贺兰氏顿时心领神会,心里有谱儿了。
李崇赫察觉两人的小动作,暗自叹气。
又要乱点鸳鸯谱。
他侧身半倚栏杆处,居高临下望去,繁花似锦中,少女们衣香鬓影,盛装而来,花红柳绿地为这满园夏色增点不少勃勃生机。
然而他的视线未曾落在那些娉婷袅娜的贵女身上,而是看向了站在角落里华服美钗的女娘身后,那一抹被半遮的身影。
月青色短袄,霜白长裙,不同于时下流行的以丰腴为美,腰身曲线极为玲珑,头戴帷帽,正垂首安安静静地肃立,渐渐身影被人群吞没。
李崇赫朱唇轻抿。
她这是陪着秦家大房的小姐出来的……
望鹤楼下,走在路上的徐宝璋总觉得那里怪怪的,身上有些发紧,似乎感受到被什么盯上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