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鸣……阿鸣……夫君……”
夙鸣被一声声温柔的呼唤声唤醒,他悠悠的睁开眼来,视线缓缓聚焦,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情景。
温暖的阳光透过巨大的梧桐树冠洒在他的脸上,如同一层轻柔的薄纱。青草地的芳香萦绕在鼻尖,仿佛是大自然的温柔拥抱。映入眼帘的是他日思夜想牵挂着的脸庞,如同一朵盛开的花朵,散发着迷人的芬芳。一只带着暖意的纤纤玉手温柔的拂过他的额头,为他整理着碎发。
“羽儿……羽儿!”夙鸣猛地从凰羽的腿上弹起,坐直了身体,他瞪圆了双眼,细细端详着眼前的人,眼里慢慢浮上一抹晶莹,“羽儿,你可安好?有无受伤?这两日你去了哪里?我……我真的……”他的语气不自觉的开始哽咽,夙鸣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似乎是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一双手柔柔的将他放在膝上的拳头轻轻包裹住,只听凰羽带着笑意的声音温柔响起,“夫君,我们的闺女都快要嫁人了,你怎的还如儿时那般,动不动就掉眼泪呢?让阿璃看到,该笑话你这个爹爹了。”
夙鸣猛地倾身抱住凰羽,他将脑袋深深埋进了她的脖颈,有隐隐的湿意晕开,“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凰羽轻柔的抚摸着他的头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缓缓湿了眼眶,她温柔的应道,“我知道,我都知道。都怪我无用,让夫君担心了呢。但我想告诉你,夫君,今生今世,能够遇见夫君,得夫君全心全意的爱护,是羽儿的大幸。我也很爱,很爱,很爱你。”
“所以,”夙鸣声音更是止不住的哽咽,“所以,你一定,一定不要再离开我,可好?”
凰羽没有马上回答他,只是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背。
夙鸣微微退开身来,双手抓着她的肩膀,紧紧盯着她的眼眸,急切地说道,“答应我啊,羽儿,说你不会离开我,永远不会……可好?”
凰羽温柔的笑着回望他,眼中却是几近凝成实质性的悲伤,她抬起手来,轻轻抚上夙鸣的脸庞,“阿鸣,你要记得,不论何时何地,不论我现下如何,我都与你同在,永远。”
夙鸣的瞳孔止不住的颤抖,他艰难的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羽儿,你,你怎么说的,这般奇怪?你现在,不就在我身边吗?”
凰羽轻柔的拂去夙鸣控制不住滚落的泪珠,神情缱绻却又不舍,“夫君,阿璃年幼,你要好好教导她,陪伴她久一点,再久一点。凌晟神君,虽然已活了万万年岁月,但这些岁月中的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孤身一人在那寒冷困苦之地度过的。所以,他或许,对于人情冷暖,世俗变迁,较之常人更为迟钝,而如今,天下苍生的命运皆系于他一身,他肩上的担子更是沉重。倘若某一天,他因为一些事情,情绪不稳,或是堂皇失措,你要将自己当成他的长辈,包容他,引导他。我知道,我家阿鸣一定能做的很好,对吗?”
夙鸣的眼底已是一片赤红,他的声音嘶哑无比,“羽儿,你在说什么呢?阿璃是还小……所以,所以我们更应该,一同陪伴她成长起来啊……我们还要一同送她出嫁……你为她绣的嫁衣,不是还没完成吗?你知道的,我对这些事情,向来是一窍不通的,还得靠你为阿璃策划一切。等阿璃的孩儿出世,我就将帝位丢给阿璃,我们,然后我们就去游山玩水,可好?这不是我们很久以前就计划好的吗?对吧?我们……我们……”
夙鸣看着凰羽温柔的眼眸,似是再也说不下去般低下了头,他的肩膀不住的颤抖着,语气是极度的痛苦,“求求你了……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求求你……”
凰羽的眼眶再也抑制不住的红了,她将夙鸣的脑袋轻轻拥入怀中,缓缓低下头,将脸颊靠到了他的头顶上,轻声说道,“夫君,你可还记得,当初求娶我时,你亲手为我谱写的曲子?我突然很想听,你再为我唱一遍,可好?”
夙鸣的声音微微不稳,他努力压抑住自己的哭腔,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开口唱道:
“你是人间冰雪消融之时,你是悠悠众口欲说还休;
你是月色朦胧如同虚构,你是心事两重曲中之人;
你是灯影游船画楼飞虹,你是三更酒醒梦里情话;
你是流转千年难忘倩影,你是众生之中唯一所求……”
凰羽轻声跟着他哼唱着,有泪珠落到夙鸣的脸颊上,泪珠慢慢滑落,滴落到草地上,消失在泥土里。
“夫君,此生遇你,羽儿无悔。你是我此生挚爱,你要记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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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鸣悠悠转醒,视线慢慢聚焦在头顶的帷帐上。
他猛地坐起身来看向屋中,只见凌晟正垂首坐在不远处的圆桌旁,看不清表情,亦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许是听见了动静,凌晟缓缓转头朝他看来。
夙鸣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般,忽然愣怔了一下,他有些惶然的喃喃自语道,“羽儿……羽儿的神魂印记……消失了?”
凌晟闻言静默片刻,放在桌上的手缓缓攥紧成拳,他的眸中浮上悲悯之色。
凌晟看着夙鸣,终于开口说道,“帝君,请节哀。”
夙鸣低垂着头,动作缓慢的下了床,赤着脚走到了凌晟的面前。
凌晟微微抬头看向他,只见他双目圆瞪,里面布满了血丝。夙鸣就这样俯视着抬头看他的凌晟,声音沙哑的开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节哀?我为何要节哀?神魂印记,是羽儿主动抹除的,她只不过是不愿我担心罢了,这不代表什么,所以,我为何要节哀?”
凌晟就这样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夙鸣的眼角缓缓洇出血色,他突然抬起一只手撑到圆桌上,似乎想借力稳住身形般,“说啊……你叫我节哀,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叫我节哀?说啊!”
凌晟移开了视线,低垂下头,沉默了良久,才开口回答道,“方才,雷劫动,灵气涌,世间有神器问世。太阿,应是成了。”
死一般的寂静在屋内蔓延开来,时间仿佛就此停滞。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滴血泪狠狠砸到了地板上,碎裂成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