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赢呆住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你喝醉的那夜啊。”
青华站得笔挺,目不斜视却竖起了耳朵,大公子竟偷偷喝酒,还喝醉了!还将苦心经营的玉绣坊给送出去了!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还有堂兄你的亲笔签名——毕天帅。”路晓凤又笑脸盈盈地看了一遍,夸赞道∶“没想到堂兄的字写得这么好看。”
路赢伸手去夺,路晓凤随即收回了手,将纸叠得规规整整地放到腰间:“堂兄,我可是个大姑娘了,不会我放这儿的你也要拿吧?”
路赢悔恨地直摇头,喝酒误事,真是喝酒误事!
不过眼下,比起赠送玉绣坊,他更关心那夜他是否做过什么足以令他身败名裂的事,“那夜我还做了什么?”
“后来你就翻墙出去了,说什么有人在等你。”
路赢怔怔问道:“谁在等我?”
“没说是谁,就只说了有人在外面等你。”
路赢知道自己问了一句废话,那夜与他在一起的人,除了谢隼还能有谁!
完了,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
难怪第二日他是在崇宣衙门里醒来。
难怪昨天夜里谢隼会来他房里,等了他整整一夜,还带来了毕天帅曾经吃过的坚果!
毫无疑问,谢隼发现了他的身份,发现了他一直在装傻!官商不得勾结,为了不落人把柄,让他搬走就是避嫌!
好在谢隼为人不错,嘴也严实,即使被谢隼知晓这个秘密也还算得上秘密。
路赢又看了容光焕发的堂妹一眼,既然将玉绣坊送给了堂妹便送了吧,反正他以后也不敢再用毕天帅的身份去找谢隼了,自此消失了也是好的。
路赢觉得还是有必要嘱托几句:“姑娘家一个人在外始终不方便,玉绣坊你不必自己去,有什么让青华替你就行了。另外坊里的组织架构是我一早定好的,不用调整也可以确保玉绣坊顺利运行,不过每月的账本还是要亲自过目,自己心里要有数。”路赢说着忽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他看着路晓凤,发出了灵魂一问:“你会看账本吗?”
“之前伯娘请的先生教过一点,不太会。不是有堂兄可以帮我?”
坊子都没了,还要替坊子卖命看账本?
“不行,我得念书。”
“你装傻不就是不想念书?”
路赢指了指隔壁,那里边的是路刚为他请的白胡子先生:“今时不同往日,我不自己念,他们就得念死我。”
……
九月初三。
天刚破晓,路管家便捧着一件红衣来到了路赢跟前。
伺候好路赢更衣后,路管家正要按惯例在路赢的腰间系上蝴蝶结。
然而此举却遭到路赢的拒绝:“我长大了。”
路管家万分欣慰地一点头,拱手深深一揖:“祝大公子榜上有名!”
路赢嘴角扬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承你吉言!”
今日是路赢参加国子监秋试的日子。
吃完早膳,在娘亲的目送下,路赢踏上了去往国子监的马车。
路悯并不参加考试,但又不放心大郎一个人,于是便陪同在旁。
“大郎,会写就写,不会的也不要着急,把这些日子我教你的那些全都写上去也行。”
路赢不着急,他怎么会着急,不就是小小考试,手到擒来的东西根本不值得紧张。
可是路悯还是不放心,拿出纸和笔递给路赢:“大郎,距离国子监还有段路程。来,你再默写一遍。”
路赢实在不想写,这些日子手都写起茧子了。
路赢见拒绝不了,还是从路悯手里接过笔,与此同时听到外面响起了车轮压过水洼的声音。
路赢欢喜地掀开车帘:“二郎快看,下雨了。”
路悯一喜:“兴云散雨,鱼跃龙门,是好兆头。大郎快写。”
“哎哟,二郎你看,那人摔了个四脚朝天。”路赢说着,不着痕迹地将手中笔放了回去。
路悯凑了双眼过去,在大雨中摔倒的是个青衫少年,即使摔成那样手里都还紧紧攥着书卷。
“二郎,他也是要去秋试的么?”
“看模样是。”
摔倒在地上的青衫少年名叫顾书书,京郊苍县人士。
顾家祖上曾出了个秀才,这便是他家最光耀门楣,值得吹嘘百年的事了。
以顾书书这种家世,本来最多只能在县城小地方上个学堂有个书读,好在他有个朝廷当官的舅舅,今年四处托人去国子监给他要了个参加秋试的名额。
路上行人纷纷躲雨,压根没人注意到他,所以摔倒之后,他干脆就直接躺仰在水坑里摆烂,安安静静看着大雨成线落下。
忽然一张泛青色素伞出现在视野中,将大雨全部挡在了外面。
顾书书双手撑地坐了起来,来人是一个老汉。老汉一脸慈祥地道:“我家公子说您再这么躺着,估计就要错过一年一次的国子监秋试了。”
顾书书汗颜,立马站起身来,又跑到四处去捡掉落的物件。收拾好后正要离开,那老汉又将他叫了回来:“我们公子也要去国子监,请您同行。”
顾书书踮起脚尖一望,不远处有架青顶豪华马车停在雨中,就那金丝楠木的车轮,把他家老宅卖了都买不齐四个。顾书书问:“你们公子贵姓?”
“是路首辅家的两位公子。”
路首辅是当朝一品大员,他自然听说过,路家的公子,据说一个是傻子,一个——
车厢门打开,出现在视线中的是两位气貌不凡衣冠楚楚的少年公子。
顾书书愣在车门外,久久都没有进去,因为与那二人相比,自己实在是太过寒酸,更何况一身濡湿,衣摆都还在滴水,他不敢破坏那样干净华贵的马车厢。
路悯笑道:“不用担心,这儿有新的衣服鞋袜你换了便是。”
“……多谢。”
顾书书背对着二人换衣,刚褪下湿衣服,半裸着的他又回头看了一眼。
方才那位递衣服的公子至少还知道避开视线,但这位红衣公子怎么老是这么直白地盯着他的身体看?
莫不是觉得他身材格外健硕?
顾书书觉得怪不好意思,三两下便将衣服穿得规规整整。走过去,正要感谢两位公子,谁知那红衣公子还在盯着方才的地方看。
顾书书好奇,顺着视线看过去,不由地微微张开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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