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养近半个月,路悯身体总算康复。
然而路悯第二日便进宫履行六皇子伴读的职责。只不过在谢隼的同意下,他现如今每隔几日便能回府,相比以往的每一季回府一次,实在是好了太多。
是日,寒风掠过枝头,传来了路悯高中解元的消息。
顾书书第一时间听闻这个喜讯,便提着贺礼赶到了路府。如今,顾书书与路赢已成为国子监的同学,又因为路悯的关系二人也逐渐熟络起来。
顾书书来时便见到路赢在练字,好奇地一瞅,随即将头一撇,暗自忧伤∶我果真连京城的傻子也不如!
路悯顺着视线看了过去,路赢在宣纸上写下的是一句诗∶“秦淮晏岁见孤鸿,疋马萧萧趁朔风。”
路悯不禁皱了皱眉头,这句诗描写的是诗人在秦淮河畔岁末送别的情景。
首句的“秦淮晏岁见孤鸿”,以孤鸿象友人离别的孤寂,同时暗示了冬日的清冷氛围。
紧接着的是“疋马萧萧趁朔风”,该句形象地写出友人独自骑马迎着寒风北上的画面,流露出淡淡的离愁。
路悯看向路赢,心想莫非是大郎在国子监的某位同学出远门了么?
事实上,路赢本是在纸上写谢隼的字——淮晏。谁曾想刚写完,路悯便带着顾书书进了他的房。
他猝不及防!连忙想起这首带“淮晏”二字的诗句,将前后给补充了完整!
“噢,书书原来有心上人。”
听到“心上人”三个字,路赢做贼心虚似的抬起头来看向说话的路悯。
顾书书摸了摸后脑勺,嘿嘿一笑∶“表妹说要嫁给我,只是年幼玩过家家时的戏言。”
“那长大后可曾又见过?”
“前几日去舅舅家拜访,也见到表妹,表妹出落得越发水灵,对我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顾书书说着又撇了撇嘴角∶“不过以舅舅现在的家世,表妹也再看不上我一个穷小子。”
路悯给顾书书剥了个橘子∶“你已经入了国子监,只要努力,终有一天会出人头地的。”
顾书书接过橘子,掀起眼皮看向路悯,路悯说话如春风过耳,总会给他带来安心,而且他总觉得只要是路悯说的就一定可以,就好比国子监秋试,路悯说他可以,他便真的做到了。
顾书书犹豫了片刻,道∶“路二公子有心上人么?”
顾书书一直好奇着,像路悯这样如绚日般耀眼夺目的人最终会娶个怎样的姑娘?他暗自摇头,想必是没人配得上的,至少在他看来是如此。
又听到“心上人”三个字,路赢放下笔,拿起手边的玉熊圆雕,含笑将其望进眼里。
“大公子,二公子。”
房内三人齐齐抬头看向门外,此刻北达匆匆推门进屋∶“宫里来人宣旨,老爷让大公子和二公子也过去。”
路悯起身整理了衣襟∶“可知道是什么事?”
北达刚从外边回府,在街上听到了不少百姓议论∶“方才宣旨太监先去了宋府,应当是关于三皇子迎娶宋家小姐的婚事。”
路悯点了点头,正要回头带着路赢一起出去接旨,谁知却先听到“哐当”一声玉石坠地的声音。
路悯闻声赶紧走了过去,检查了路赢周身上下∶“大郎可有伤着?”
北达也担心地跑了过来,目光一扫地上溅得四散的玉碎,不由怔了一怔。
这是大公子最宝贝的玉石摆件了,平日里都是小心翼翼地捧着看,也不许他和青华摸上一摸,怎么今日会不小心摔碎了?
北达看着路赢怔愣的神情,顿时哽咽了一下,大公子可好不容易有一件这么喜欢的宝贝!
想当年悟空元帅死的时候,大公子可是哭了足足三日,随后再也没对什么东西上过心,直到前些日子带回来的这个玉熊圆雕。
北达随即蹲下身去捡那些碎片,心想着要将玉熊圆雕拼回去,虽会有裂缝但想想法子总会完好。
然而一只黑靴却踩在了玉碎上,路赢从他身旁缓缓走过∶
“碎了就碎了,别管了。”
路赢出门之时,忽感颊边一凉,一小团晶莹雪华静悄悄地从眼前飘过,过往种种,如梦幻影。
是啊,正如三皇子那样,谢隼也终究会娶上别府的小姐,而谢隼曾说过的“我们”也终会如这飘洒的雪沫般只是韶华刹那,身份使然也注定让他只是皇子成年路上的一个过客。
路赢静静伫立在门前,良久无言。不知过了多久,他微微动了动唇∶“二郎,下雪了。”
这是今年入冬的第一场大雪。
风渺渺,雪纷纷。
至此雪满京城,却仍旧是你和我,而不是我们。
……
天刚破晓。
昏黄的街道上,站立着一道瘦长的身影,时不时微缩着身子,将双手捧在嘴边哈口热气暖暖手。
天是冷的,但他的心是火热的。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或许是午夜三更,又或许是更早。
他来京城已经整整三个月了,今日他终于有机会去参加梦寐以求,只有京城才俊能前往的群英会。
在踏踏的马蹄声中,一架青顶豪华马车停在了他的眼前。
“顾公子,快上车吧。”
掩在风领中的顾书书微一抬头,露出口鼻,咧嘴一笑∶“好的,辛苦王伯了。”
顾书书没进车厢里边,只是冒着寒风坐在马车前室。
“顾公子,外边冷,你进去坐吧。”
顾书书摇摇头∶“这段路黑,我陪你坐,也能说说话做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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