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摊主不乐意了,自家娘子不就是看那两位公子朗目疏眉便念念不忘呗。摊主瞪眼道∶“我还觉得方才那位粉衣姑娘眼熟呢。”
摊主娘子用抹布擦干案上的残汁,笑盈盈地从客人手里收下铜板后,不轻不重地推搡了摊主一把∶“和你说正经的。”
摊主继续忙着手中的活∶“我不也是在说正经的。”隔了须臾又嘀咕道∶“还眼熟,哪儿眼熟了?”
“就是眼熟,以前一定见过。”
“那二位公子气宇不凡,一看就像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而咱们才来京城不久,这摊也才摆不久。若真要说见过,那此前他们来买过酸梅汤?”摊主说着又摇了摇头∶“不对,方才那白衣公子来排队时,我隐约听到他和另一位说是第一次来……”
“我想起来了!”摊主的娘子眸色一亮,一把攥住摊主的手∶“你还记得去年夏日,你感染风寒在家休息,我一个人出去摆摊,结果碰上了一个地痞?”
“记得。”想到那事,摊主就气得咬牙,那痞子喝汤不给钱反诬赖他家的酸梅汤不干净,还趁机对他娘子动手动脚。也就是自那事后,他宁愿不做生意也不让娘子独自出去摆摊。
“那时,是一位公子替我解了围,不但让那地痞付了铜板,还为咱们摊铺正了名。”摊主的娘子又细细回想了那日的情景,以及那位公子的模样,不由叹道∶“现在想来真是哪哪儿都像,特别是笑起来时眉眼间的神韵。”
摊主突然停了手中的动作,扭头看向其娘子∶“我记得你好像说过,那公子在寻亲?”
那日,摊主的娘子为表感谢,特意请那位公子喝了一盅冰镇酸梅汤,随便闲聊了几句。
那公子与人和善又温和有礼,听她说起自己那成天与人鬼混不成器的儿子,反而只说羡慕有她这样的母亲,隐隐约约也有透露自己与亲人失散的事。
她正想安慰几句再问问具体,一驾青顶华丽的马车先停到摊前。
直到马车走了老远,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甚至还没有问对方叫什么名字。
摊主一摸下巴∶“娘子,方才那两位会不会就是他的家人?”
闻言,摊主娘子二话不说,扔下手中抹布,涌入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试图再找一找那两位公子。
可是,她都从街头跑到了街尾,却再不见那两位公子的踪影。
……
同一时刻,不远处停靠着一驾马车,路赢正与同坐车厢的姚衍之大眼瞪小眼。
一刻前,他与谢隼二人离开酸梅汤摊后,便说着要去凤尾桥上买糖人,谁知谢延王府上的管事匆匆前来,说谢延有要事与谢隼相商。
然而,他刚过了几个街角,偶然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巷道中再次看见那管事,以及翘脚坐在废弃木箱上聆听禀告的姚衍之。
车厢内,姚衍之歪头一笑,说不出的风流不羁∶“路公子怎么直勾勾地看着我?”
“想听姚公子解释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无非就是我看上你了,自然要将六殿下支走,好让你我二人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见路赢狐疑地皱眉,姚衍之垂首一笑∶“玩笑话罢了,竟还当真了,不过我确实是有事找你。”
突然,车厢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袭青影身姿矫健地抱拳道∶“公子,查到……”
话未说完,那人闭上嘴,对上路赢视线之时,眉目忽地一柔,又变成了晌午那个风情刻骨的燕燕。
“赢赢怎么也在?”燕燕变了个声,含笑看向姚衍之。
姚衍之闭了闭眼,淡然道∶“路公子是聪明人,燕辻,不用装了。”
一瞬间,燕辻又换回方才进车厢时的刚毅神态,点了点头∶“是。”
姚衍之从燕辻手中接过信,看完放在案上,见路赢的目光在自己与燕辻身上打转,思考片刻后将信单指推到路赢身前∶“燕辻并非是我的男宠。前段日子抵达宣城时,一名西域男子对我百般讨好,还主动上我的马车,不免有疑,燕辻才扮成了我的男宠一路与他相处。”
不用说,姚衍之口中的那名西域男子正是莺莺,而燕辻三番两次暗戳戳的小心思,看似争宠,实则是试探和提防。
路赢看了眼姚衍之递来的信笺,上面不过六个字——六皇子、樊江昱。
姚衍之倾身,用指尖点了点在信笺上的名字∶“樊江昱是已故樊长胜将军的幼子。实不相瞒,我此番会去宣城,正是去将他带回来。”
路赢默默地看着手中的信笺,自圣上下旨言明宣城失守皆因樊长胜兵悍将罔顾军令所致。为祭奠宣城一役中的数万亡魂,樊家上下早已祸连入狱。
而众人皆以为战死的幼子樊江昱,眼下却被姚衍之悄悄带回了京。
对于此事,昨夜他已经知晓,因此并不吃惊。此刻,他只担心将谢隼的名字与樊江昱放在一起,这封信笺是要传到谁的手中。
姚衍之瞅了眼波澜不惊的路赢,嘴角微微上扬,续道∶“在我带着樊江昱正要离开宣城时,凑巧遇到了无家可归的莺莺,他自称淳于强来自楼兰,表面上说着如何爱我,但我知道他是冲着樊江昱而来。
从宣城回京的四个月,莺莺都不曾露过一丝马脚。可昨日,自他见到六皇子后开始有些坐不住了。今日我与燕辻出门,正是给他这个机会寄出这封信。”
闻言,路赢抬头望向姚衍之,终于知晓,昨夜姚衍之故意显露出对他痴迷的态度,还让他坐上宝香车,为的就是将谢隼留在姚府,以诱出人来。
一旁的燕辻接过话∶“公子,信鸽是在隐王的府邸附近截下的。”
路赢皱眉∶“隐王?”
姚衍之丝毫不诧异地将信笺收了起来,摇了摇头∶“可不单单是隐王,还有在京城众多世家背后隐藏了十余年的一个人。”
说着对上路赢的视线∶“路栩安,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这也是我为什么想单独与你谈话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