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锵点头,“幸好今年没有什么战事,这初雪来得这样早,要是打起仗来,可得伤不少兄弟。”
严律将茶水一饮而尽,起身朝宋琏拱手,“今日这事多有抱歉,我们相识一场,宋公子日后若有难处,尽管到严府寻我,我定会鼎力相助。”
宋琏连忙站起身,“草民敬仰严小将军已久,今日有缘相识,是草民的荣幸。”
“多谢宋公子这盏茶,我们还有事,就先告辞了。”严律将赵锵拽了起来,朝宋琏道。
宋琏连忙将两人送到门口,“下了雪,二位不如将伞带上。”
说罢,宋琏便从旁边抽出两把油纸伞。
严律见木龛子里就两把伞,哪里肯接,“谢过宋公子好意,伞就不必了。”
“我们这些大老粗,这点雪花,不足为惧的。”赵锵也跟着拒绝,咧嘴一笑。
宋琏见二人拒绝,将伞放了回去,目送二人顶着雪花离去,才转身回了室内。
“琏哥哥,真是对不起,我本想将陈皮收回来给你的。”陈挽君扣着手指,一脸抱歉。
宋琏看着陈挽君的面容,想起方才严律的反应,他一时也不知陈挽君这张脸,究竟是幸还是祸。
“没事的,阿挽可是帮了我好大一个忙呢,若是没有你,我怎会与严小将军相互认识。”宋琏揉了揉陈挽君的发顶,温和道。
陈挽君眼睛一亮,“真的吗?”
宋琏笑着点头,拉着陈挽君坐下,“今日的功课做得怎么样了?”
“还、还可以。”陈挽君勉勉强强道。
宋琏用食指点了点陈挽君的额头,“那就是没做了。”
陈挽君心虚低下头去,不敢回答。
“快回去做功课吧,天气冷了,你和棠姨烧炉子的时候可要注意着些。”宋琏跟着说道。
陈挽君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朝宋琏道别,“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儿再来看你。”
宋琏撑开一把油纸伞递到陈挽君手中,忍不住又嘱托道:“注意脚下。”
“唉。”陈挽君接过伞,挥了挥帕子就转身离开了。
宋琏见陈挽君推开了隔壁的门,走了进去,才放心进了医馆内。
赵锵将手搭在严律肩上,“方才那个小姑娘,你认识啊?”
严律摇头,“不认识。”
赵锵瞪圆了眼睛,“不认识你还眼巴巴盯着人家看,你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你可真是个禽兽,那小姑娘才多大啊,你就存了这种心思。”
“怪不得你不让伯母给你相看人家,感情你是喜欢嫩的。”
赵锵一张嘴叭叭没完,根本不给严律插话的机会。
严律翻了个白眼,给赵锵胸膛上来了一拳,“收起你的狗眼,你看上人家我都不会看上的。”
赵锵吃痛,往后缩了一下,“你搞什么,来真的啊?”
严律轻笑一声,拍去自己肩上的雪花,“打你,轻轻松松,毫无压力。”
赵锵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打不过严律。
“那你干嘛一直盯着人家?”赵锵只好转移话题。
“她与我认识的一位故人,相似极了。”严律回道。
“故人?”赵锵撇撇嘴,“怕是你小子的心上人吧。”
严律给赵锵一个看智障的眼神,转身进了酒肆。
赵锵连忙跟了上去,“不说就不说,装什么高深。”
今年的冬天果然很冷,季淑离整日窝在葳蕤殿里,也不大爱出门了。
皇帝参加完六公主、七公主的婚宴后不久就病倒了,终日里咳嗽不止,四肢酥麻瘫软,竟然连床也下不了了。
季淑离一封书信,将淮阴季家祖老请到了皇宫来。
“皇上平日里服用丹药过多,丹药含大量朱砂和水银,皇上这次,恐时日无多了。”季俞生拔过脉象便从内室退了出来,朝屋外坐着的三人说道。
皇后坐在宝座上,听到这个消息立刻落下泪来,“季老先生,本宫知道您是大名鼎鼎的神医,请您出山实在难得,可这次实在是没法子了啊,还求您救救皇上吧。”
齐越扬见此忙挽着皇后的手,接过绢帕为皇后拭泪,眼中透着几分心疼。
季俞生和季淑离对视一眼,满脸无奈。
“皇后娘娘,并非老朽不尽力救治,只是皇上身体亏空得实在厉害,即便是神仙佛陀,也难救回皇上的性命。”季俞生拱手回道。
季淑离也附和开口:“母后,季叔公医术造诣颇深,虽不能保证父皇痊愈,可也能让父皇少受些病痛的折磨。”
季俞生抚顺下巴上的胡须,声音苍老,“老朽定会全力救治皇上,但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还是需要做个最坏的打算。”
皇后听到季俞生这么说,也知道皇帝这次真的是无力回天了。
“既然如此,还请老先生这些时日里暂留皇宫住下,皇上的病情,还得麻烦您了。”皇后眼中含泪,哑着嗓子道。
齐越扬也很温润地向季俞生道谢,“多谢季老先生为父皇诊治。”
季俞生没有拿乔,平静开口:“医者,救死扶伤乃是本能,殿下不必在意这些礼节。”
皇后要进内室去照顾皇上,齐越扬也跟了进去,外间只留季淑离和季俞生在。
“叔公,我带您去住所歇息会吧。”季淑离朝季俞生露出一笑,邀请道。
季俞生点点头,跟着季淑离出了养心殿。
“太子妃在宫里可好?”季俞生走在宫道上,同身侧的季淑离说话。
“一切安稳,左右也差不到哪去。”季淑离笑着回答。
“阿闵和怀玉总是挂念你,自从皇上免了阿闵在户部挂的闲职,两人回了淮阴就不怎么出门了,偶尔到老朽的山庄小住。”季俞生语气轻缓,和季淑离说着家里事。
季淑离提到父母,心中忍不住难受起来,“多谢叔公告知我父母的近况。”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太医院门口。
“叔公,我就送您到这儿了,”季淑离站在门口,“王安,将季老先生送进太医院休息。”
王安应下,上前给季俞生行礼,“见过季老先生。”
季俞生摆了摆手,直视着季淑离,“娘娘身上这香莫要再用了,闻多了伤身,若娘娘信得过老朽,老朽重新为娘娘配上一副清心安神的香,用着会更好些。”
季淑离望向季俞生的眼睛,一片清明。
“那就麻烦季叔公了。”季淑离心中清明,朝季俞生露出一笑。
季俞生拱手,由王安引着进了太医院。
季淑离见季俞生离开,这才乘坐轿辇回了东宫。
葳蕤殿。
菊青正将花瓶中的梅枝换了下来,准备插上新剪的白梅。
季淑离一身寒气正好走了进来,莲香上前为季淑离脱去披风。
菊青放好瓶子,赶紧下去端上一盏新茶。
季淑离接过茶水灌了一口,坐在榻上平复了情绪,身体也暖和了许多。
“将咱们手里的香,全都处理了,莫要留下任何把柄。”季淑离回过神来,朝梅芳道。
梅芳想起方才季俞生说的话,点了点头,葳蕤殿一向不怎么燃香料,只有偶尔季淑离失眠时会燃一些鹅梨帐中香。
“为何丢香,咱们这用的都是上好的帐中香啊。”莲香疑惑问道。
桃夭忙拉住莲香的手,“今日季老先生来,说主子用的香闻多了伤身。”
莲香这才恍然大悟,跟着梅芳出去处理香料了。
“那主子可是……”菊青凑到季淑离身旁,眼神担忧。
“本宫还没有这个打算。”季淑离摇了摇头,她只觉得还没到时候,要孩子一事不急着来。
“不过奴婢瞧着,崔侧妃是个喜欢孩子的。”菊青知道了季淑离的打算,开口转移话题。
“她期盼有个孩子,是因为宫中寂寞难耐,若有个孩子作伴,也能缓解她的孤独。”季淑离对崔令仪的想法最为了解。
菊青笑了笑,“主子最会理解崔侧妃了。”
千里之外的定州,此刻正热闹不已。
“王爷,德妃娘娘来信了。”小厮兴高采烈进了书房,将手中的信封呈到齐睿源跟前。
齐睿源连忙接过信件,拆开查看。
不一会儿,齐睿源放下信纸,哈哈大笑起来。
“王爷,何事您这般高兴?”小厮见齐睿源狂笑不止,脸上跟着挂上笑容,疑惑问道。
江德妃在信中写道:帝病重,恐无力回天,望儿速速归京。
齐睿源“噌”地一下站起身来,“快,备马,本王要到军营去一趟。”
小厮应下,赶紧出去准备。
齐睿源得意冷笑,“父皇啊父皇,你费尽心思让我远离京都,却没有料到,我有一天会杀进京都去吧?”
冬至,寒风凛凛。
此刻,永州城内正在庆祝冬至的到来。
“今儿冬至,咱们早些下值,都回家吃顿热热乎乎的饺子。”守城门的领队人鼓舞着士气,通情达理道。
“好!”守城门的哨兵们皆是一脸喜气,巴不得早早换班回去同家人相聚过冬至。
牛领队搓了搓手心,喷出的气体在冬日里凝成水汽。
“杨兄,你晚些来俺家吃顿饭吧。”一旁的哨兵捅了捅身旁人的胳膊。
被称作杨兄的人颇为不好意思,“那怎么能行,这多打扰你们。”
“哎呀你一个人过冬至那有什么意思,来俺家过,热热闹闹的才好呢。”哨兵笑着说道。
牛领队也跟着一乐,拍了拍杨兄的肩膀,“你不去他家,那就来俺家啊,刚好俺娘今年包的是猪肉酸菜馅滴饺子呢,这一年才吃得了几回肉啊。”
哨兵也一脸赞同,“你不给俺面子,牛领队的面子总该给吧?”
杨虎嘿嘿一笑,挠了挠头,“那就多谢牛领队了。”
牛领队摆了摆手,“瞅你跟个娘们似的,扭扭捏捏的。”
“嗖——”
一支箭矢划破长空,直直朝牛领队射来。
牛领队后退闪开,一脸震惊,看向城外。
“杀——”
黑压压一片人马正朝着永州城门压来,气势磅礴,压迫十足。
齐睿渊一身铁衣,骑着一匹红鬃烈马跑在队伍最前方,手中开弓搭箭,凌厉的眼神看向城门上的牛领队。
“嗖——”
第二支箭矢射来,牛领队举起手中的盾牌挡住这一箭。
“兄弟们!来活了!”牛领队高呼一声,城门上的哨兵快速吹响号角。
“杀!杀!杀!”
城门下,千军万马高声喊道。
声音之大,震得整个永州城为之晃动。
“快,去顺王府禀告顺王爷。”牛领队朝杨虎喊道。
杨虎点头,快速跑下城门,拉过一旁的战马,甩开马鞭便朝顺王府跑去。
“敌人攻城,速速躲避!”杨虎骑在马背上,敲响手中的锣鼓,大声叫喊,通知城中百姓。
一时之间,原本正在准备团圆过冬至的永州百姓,得知此消息,人心惶惶。
一些胆大的百姓跑出来查看情况,胆小的都关上了大门,躲在屋子里不出来。
“报!王爷,城外有敌军!”杨虎风尘仆仆冲进顺王府内,跪地大喊。
顺王此刻正在与家人相聚用着晚膳,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怎么回事?”顺王大惊,“对面有多少人马?”
杨虎垂着头,“约有二十万人马。”
顺王手中的琉璃杯摔落在地,“二十万?!”
永州城的士兵加起来不过区区四千人,如何抵抗得了这二十万大军啊!
顺王连忙从腰间取下玉佩,递到杨虎跟前,“拿着此玉佩,到亳州去搬救兵来!”
“末将听令!”杨虎接过玉佩,快步跑了出去,利落地翻身上马,从后门策马离开。
顺王妃花容失色,上前拉住顺王的胳膊,“王爷,这可如何是好啊?”
顺王安抚地拍了拍顺王妃的手背,“你看好宇哥儿和敏姐儿,哪里也不要去,若是到了不得已的情况,尽管从密道离开。本王前去城门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顺王妃忧心忡忡,目送着顺王离开。
顺王换上一身铠甲,骑着快马来到城门口。
此时的城门处,尸体横陈,哀嚎不止。
牛领队指挥着城门上的士兵放箭,箭头上缠绕着酒泡过的布条,射出去后快速起火,落在城外,城门外火光漫天,横尸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