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门前。
“惠昭媛、苏充容,且留步。”
白玲珑在红菱的搀扶之下,缓缓从慈宁宫大门中走出,朝着前方正欲离去的二人高声喊道。
太皇太后素来对孩子们喜爱有加,故而后宫中有子嗣的妃嫔们,常常都会携着自己的孩子前来向太皇太后问安。
恰好今日,吴秋月与苏怜茵一同带着二公主和二皇子到慈宁宫请安,待进入殿中才发现白玲珑竟然也在。
吴秋月怀中紧紧抱着娇憨可爱的二公主,苏怜茵则小心地护着二皇子,两人不经意间相互对视了一眼,眼中皆闪过一丝警惕之色,而后不约而同地缓缓回头,满脸疑惑地望向白玲珑。
“容妃娘娘可是有什么要事吩咐?”吴秋月微微压低声音,轻声询问道。
白玲珑则迈着轻快的步伐,迅速走到二人身前,脸上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柔声说道:“方才在殿内,本宫便一直想说了,二公主生得这样玲珑可爱,眉眼之间简直与林婕妤如出一辙呢。”
吴秋月听到这番话后,挤出了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连忙回道:“多谢娘娘夸奖,知许,还不快谢谢容娘娘。”
知许眨着大眼睛看了一眼白玲珑,乖乖开口说道:“谢谢容娘娘夸奖,容娘娘也很漂亮。”
“不客气,知许的小嘴可真甜啊。”白玲珑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抬起手摸了摸知许的小脸蛋,柔声回道。
知许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一红,害羞地往吴秋月的怀里钻。
白玲珑微微一笑,抬眼看向吴秋月,邀请说道:“外面天气寒冷,不如两位姐妹到咸福宫坐坐吧?”
吴秋月下意识看向苏怜茵,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安。
苏怜茵轻轻拍了拍二皇子的包被,抬头看着白玲珑,抱歉地笑了笑,柔声道:“娘娘,不是臣妾要下了您的脸面,实在是二皇子方才玩得睡着了,臣妾得赶紧带着二皇子回延禧宫去,不方便到咸福宫小坐。”
“是啊娘娘,知许如今正是爱闹腾的时候,只怕会扰了您和李才人的清净。”吴秋月跟着点头附和说道。
白玲珑微微皱起眉头,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微笑着说:“既然如此,那本宫就不强留了。改日若有机会,还望妹妹们能到咸福宫来做客。”
吴秋月和苏怜茵连忙点头应承,表示一定会找时间拜访。
随后,两人向白玲珑行礼告退,各自抱着孩子上了轿辇。
“母妃,为什么容娘娘说我像林娘娘呀?”知许乖巧地窝在吴秋月怀中,那小小的脑袋微微抬起,眼神里闪烁着几分天真的疑惑,奶声奶气的声音如同天籁之音一般传入吴秋月耳中。
吴秋月闻言,眼神不禁闪过一丝不自然,强忍着心中的情绪,缓缓开口道:“容娘娘说只是夸赞知许像林娘娘一样漂亮呢。”
知许听后,脸上立刻绽开一抹甜甜的笑容,犹如春日里最娇艳的花朵,“知许也觉得林娘娘很漂亮呢,知许和林娘娘一样,以后一定会成为漂亮的大美女。”
吴秋月看着知许那纯真的笑容,心中却莫名地涌起几分受伤的感觉,紧紧将知许揽进怀中。
一旁的苏怜茵目睹了这一幕,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怜惜,忍不住轻叹一口气,轻声说道:“月儿,知许只是童言无忌,你不要多想啦。”
吴秋月轻轻地抚摸着知许的发顶,眼神漠然地盯着前方,脑海中思绪万千,却一句话也没有回答。
年关渐近,窗外的天空仿佛被一块巨大的白色幕布所笼罩,纷纷扬扬的雪花如同精灵般在空中翩翩起舞,越下越大,不一会儿,屋外便已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季淑离身着一袭淡雅的素衣,浑身上下无任何珠钗装饰,怀中紧紧地揽着衡儿。
衡儿肉嘟嘟的小手被季淑离温柔地握在右手中,母子二人正专注地在纸上写写画画。
“母后,衡儿要小老虎。”衡儿轻轻哼唧了一声,圆溜溜的大眼睛微微侧转,看向季淑离,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好。”季淑离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暖的微笑,毫不犹豫地应下了衡儿的请求。
季淑离握着衡儿的手,在纸上缓缓勾勒出一只栩栩如生的小老虎,老虎的皮毛细腻而富有质感,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威严与灵动,仿佛随时都会从纸上跃然而出。
“哇,这就是老虎吗?”衡儿瞪大了眼睛,张着小小的嘴巴,满脸都是惊讶的表情。
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小心翼翼地触摸着纸上的老虎。
“对啊,衡儿喜欢老虎吗?”季淑离点了点头,眼中满是宠溺的目光。
“喜欢,母后教衡儿画老虎。”衡儿乖巧地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季淑离轻轻一笑,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狼毫笔,蘸了蘸墨汁,又取出一张洁白如雪的宣纸,平展在案桌上。
她转过头,对着衡儿柔声说道:“那衡儿可得跟上母后的动作哦,可别让母后失望呀。”
衡儿稚嫩的小手,失去了季淑离手掌的包围,却也能够稳稳地握住毛笔,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轻声应道:“好。”
季淑离心中暗自好笑,随意地拿起毛笔,起笔便是一道极为复杂的线条,那线条如灵动的蛇一般蜿蜒曲折,瞬间便将衡儿给难住了。
衡儿脸上露出慌乱之色,他连忙将毛笔转到左手,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和摸索,才勉强画出一个残缺的弧线。
弧线歪歪斜斜,与季淑离先前画出的线条相比,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小殿下莫不是左撇子?”莲香在一旁看着,猜测说道。
季淑离听到这话连忙偏头看了过来,“这也说不准,衡儿现在才多大,哪里就看得出来是左撇子。”
“莲香姑姑,左撇子是什么?”衡儿眨着大眼睛看向莲香,好奇问道。
“用来称呼更习惯使用左手的人。”莲香柔声回道。
衡儿歪着脑袋,眼神中透露出些许迷茫,但还是强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轻轻地点了点头。
季淑离看着衡儿这副滑稽的模样,微微抿嘴,终究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桃夭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先是快步走到火炉边,待身体稍稍暖和过来后,才走上前行了个礼。
“娘娘,户部已经将公主名下的所有产业划进国库了。”桃夭的声音有些低沉,紧紧咬着嘴唇,眼中闪烁着怒火,活脱脱就是一个正在告状的孩子。
季淑离闻言,手中的毛笔顿了一下,随即又继续若无其事地在纸上作画,她的神色依旧如常,看不出丝毫的波澜,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她紧握着笔杆的手指微微用力,那力度透露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本宫早有预料,户部那些老狐狸觊觎母亲名下的产业已久,母亲才故去不久,这帮老狐狸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将产业划走了。”季淑离的话语中透着一股无奈和悲伤,轻轻地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忧伤。
桃夭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满脸涨得通红,愤愤不平开口:“可那都是公主操劳半辈子才挣来的身家啊,他们凭什么就要划进国库去?”
“好了,桃夭。”季淑离幽幽出声,劝慰道:“户部若没有皇上的指示,哪里敢这般行事。”
桃夭整个人如同泄气一般,神情耷拉下来。
“娘娘,皇上来了。”梅芳探进来一个头,朝里说道。
季淑离连忙抱着衡儿从榻上起来,对着桃夭吩咐:“快将这些收起来。”
桃夭点头,上前将纸笔统统收了下去。
齐越扬带着一身寒气,缓缓进了殿内,罗公公将他身上厚重的大氅轻轻脱下,拿在手中。
“臣妾参见皇上。”季淑离牵着衡儿,微微朝齐越扬福了福身。
齐越扬见状,连忙上前几步,伸出宽厚的大手,稳稳地扶起了季淑离,轻声说道:“阿离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父皇!”衡儿如黑宝石般明亮的大眼睛闪烁着光芒,满是期待地看向齐越扬,眼神中透露出的天真与可爱,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齐越扬看着衡儿,嘴角微微上扬,蹲下身子将衡儿单手抱了起来,抬手轻轻地捏了捏衡儿肉嘟嘟的小脸蛋,说道:“几日不见,衡儿又圆润了不少。”
衡儿嘻嘻一笑,自然而然地揽过齐越扬的脖颈。
齐越扬在榻上坐下,季淑离顺势坐在父子二人对面。
“今年的冬天,相较于往年而言,确实算不上十分寒冷。朕心中暗自思忖,决定在交泰殿举办一场家宴,宴请皇亲国戚,共同庆贺除夕佳节。”齐越扬微微抬起眼眸,深邃的目光缓缓落在季淑离身上,嘴角微微上扬,笑意之中隐隐透着几分示好之意。
“皇上既然有此美意与用心,那便赶紧着手操办起来吧。”季淑离轻轻一笑,平静回道。
“朕觉得此事还是交由阿离你来操办最为妥当,你向来心思细腻,懂得如何安排才能让这场家宴尽善尽美,再叫上贤妃和容妃在旁协助便好。至于银子的问题,不必担忧,尽管叫内务府去办理便是了,一定要让大家都能尽兴而归。”齐越扬神情笃定地继续说道,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季淑离垂下双眸,脸上依然保持着那副祥和的表情,轻声回道:“多谢皇上如此信任臣妾,臣妾定会竭尽全力办好此次家宴。”
“那就好,朕打算去慈宁宫向太皇太后请安,来永寿宫接着衡儿一块前去。”齐越扬见事情已经吩咐,便要带着衡儿离开。
季淑离连忙站起身来,朝着身后的莲香柔声说道:“外头天寒地冻的,莲香,快给衡儿换上棉衣,切莫着凉了。”
莲香听闻,赶忙应道:“哎。”
说罢,莲香进了里间,拿着一身厚实的棉衣外套走了出来,仔细为衡儿穿上。
棉衣一穿上身,衡儿整个小人儿就变得圆鼓鼓的,那模样活脱脱就像个喜庆的福娃娃似的,可爱极了。
齐越扬一把地抱起衡儿,在衡儿红扑扑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回头看向季淑离,说道:“那朕就带着衡儿先去慈宁宫了,晚些时候朕再带着衡儿回来。”
季淑离微微点了点头,目光一直追随着父子二人离去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视线尽头,才重新返回殿中。
桃夭心中满是不满,小小的嘴巴微微撅起,忍不住小声抱怨起来:“皇上真是太过分了,怎么能拿公主的银子铺张浪费?”
梅芳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连忙加入的队伍,皱着眉头说道:“往年的时候,从未见过皇上说银子只管向内务府要,可今年却突然这样开口,那娘娘这些年来辛辛苦苦往里贴补的那些钱算得了什么呢?”
桃夭和梅芳的眼中,对齐越扬的怨恨藏也藏不住。
月牙轻轻抿了抿唇,和星语对视了一眼,两人皆是不敢开口说话。
季淑离静静地坐在榻前,目光落在那花瓶中已经凋落的梅枝上。
她缓缓伸出手,将那枝梅轻轻取出,然后用手指轻轻一折,那脆弱的梅枝便应声而断。
季淑离抬起头,缓缓说道:“算什么?算本宫有钱没处花吧。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咱们也不必客气,只管向内务府要银子就是了。至于能要到多少银子,那就全看咱们怎么去布置这场宴席了。”
桃夭闻言,眼中一亮,随即挑眉看向季淑离,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崇拜之意,她迫不及待地问道:“娘娘是说?”
季淑离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轻声说道:“桃夭,你尽管去做,一切都往最贵的去办,怎么奢靡怎么来,四舍五出花的都是咱们的银子,有人会替咱们心疼的。”
桃夭和季淑离彼此对视一眼,眼中皆流露出心照不宣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