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的庄盛,正皱眉看着眼前这个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穿着一身得体的灰黑色西装套装,坐在庄盛对面的沙发上,抹着眼泪。
“庄律师,我是真的慕名来的,只有你能救我儿子了。求求你了。”
“律师不是大夫。”庄盛冷冷推了回去。
“可是庄律师你是大律师,盛名在外,如果你都救不了,我儿子可怎么办啊!”女人说罢又哭了起来,“救人一命啊!大功德啊!”
庄盛看着女人手腕处露出来的佛珠,没有接话。
女人又哭道,“庄律师是不是嫌费用太低?我可以加的,50万,50万够不够?我把家里所有的家当都卖了救我儿子,我就这一个儿子啊,他出事我可怎么办啊!庄律师,求求你了。”
庄盛叹了口气,很多当事人把律师看成救世主。
但律师只是按照法律规定履行职责,担不起这个“救世主”的大名。
“案子和法律规定,我刚才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庄盛开口道,“仅仅就这个案子的结果,二死三伤,社会影响恶劣,民怨沸腾。死刑的概率非常大。”
“我儿子是冤枉的!肯定是那些人先欺负我儿子的!我儿子肯定是正当防卫!对!正当防卫!现在这些都是警察逼他说的!”女人尖声叫道。
“正当防卫?怎么个防卫法?”庄盛问道。
女人动了动嘴,说不出话来。
二死三伤,她又不在现场。先前找了个年轻律师去会见了一次,出来给她说了大概情况。她儿子在里面已经交代清楚了,提前蹲守了2个月,准备凶器,都是为了找到目标后杀人。
她不相信!那可是她儿子!N大毕业的高材生!
怎么可能去杀人!
她不相信!
一个字也不信!反复打听安城市的刑辩律师后,她求到了庄盛这里。
她坚信,儿子就是无辜的,坚持要无罪辩护,要把儿子救出来。
一开始庄盛跟她讲法律规定,她听不进去。
讲判例判罚,她也听不进去。
反反复复就是“吾儿必冤”,盼着律师来“主持正义”。
庄盛都有些哭笑不得,怎么今年尽是这种事情?
前面一个李一魁,后面又是这个齐小胖。
案子不是不能接,但是两死三伤的恶劣后果和极大可能判死刑的案件预判要提前讲清楚,家属必须完全了解案件可能的法律后果!
律师,最忌讳承诺结果和大包大揽!
女人看着庄盛一言不发,哭着哭着就上了头,觉得庄盛一定是胆小怕事,畏惧公检法势力,才在这里推三阻四!
“我以为你是活菩萨,没想到你就是个罗刹小鬼!你不配办我儿子的案子!”
女人拎起包,扭头就出了庄盛办公室。
朱玉离庄盛办公室很近,看着女人头也不回的决绝背影,朱玉暗暗感慨,案子还没办就结仇了。
一回头,朱玉就看到庄盛站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笑着看她,“热闹看够了?”
朱玉不自觉点点头。
“我要的材料写好了吗?”
朱玉大惊,赶忙手下飞舞了起来!一早上光顾着看热闹了,怎么把正事给忘了!
看着迅速进入工作状态的朱玉,庄盛本来还想再说两句,就咽了回去。
好不容易逮住的劳动力,可别被自己骂跑了。
庄盛转身离开,朱玉松了口气。
安城市中级人民法院。
刘京摩挲着这副古画,最近这些破事严重影响他的心情,这些宝贝都好久没有打开看看了。刘京拉上窗帘,开着一盏黄色的小灯,一手持放大镜,另一只手的食指指腹轻轻地拂过古画画面。泛黄的纸张,流畅的线条,他的指腹轻轻在画面上滑动,感受着山峦起伏,树木纹理,河水流动,仿佛就要跟画中的山水、自然融为一体了。
“咚咚咚,咚咚咚。”门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打断了刘京的沉浸。
“谁?”这么没有眼色!刘京慌张的收画,又警惕的看向门口。
“我!”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刘京闻言大惊,手下的动作快了起来。
刘京笑着打开大门,看着门口二人,“冯书记、齐处长,你们怎么过来了?也不安排人提前说一声。”
冯书记轻哼了一声。
提前打招呼,怎么知道你法院竟是这么办公的?
堂堂法院院长,上班时间紧锁大门,是生怕别人找到你,还是找不到你?
刚才在门外,冯书记听的清清楚楚的,刘京慌乱的脚步,柜子开合的声音,也不知道在藏些什么!
冯书记怒火中烧!一开门就直接把审视的目光看向房内。
办公室没有超标,也没有明显不合规的地方,最关键的是,房内只有刘京一个人!
刚才的闭门办公,还能解释成是自己太困太累,休息一下。
现在的形势对他们这么不利,整个安城市司法界高层都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的。
你刘京倒好!直接闭门办公了!
冯书记看着刘京,只觉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他刚想发火,又顾虑到身旁的齐处长,张开的嘴还是闭了回去,沉声道,“闭门办公和三令五申的开门办公的纪律不符,你还是要注意。”
刘京本以为自己要挨骂了,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冯书记刚才的脸色,简直就像煤气罐要爆炸了一样,没想到书记只是轻轻点拨了他一句。
刘京大喜,赶忙把二人迎进去坐下,安排人泡茶。
直到端起茶杯,齐处长的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面上就是一口古井,波澜不惊。
房间不大,就那一个柜子,总不至于藏人吧,也没听说刘京有什么作风问题。
齐处长轻抿了一口茶水。
安城市司法界的水,还不够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