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咋了六花,好端端的怎么哭成这样了呢?”看钱六花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林春梅很是心疼。
连忙温柔地用袖子擦干钱六花脸上的泪痕,又把她抱进怀里,耐心安抚着。
“别哭了,别哭了,我们六花是全村最漂亮的小姑娘,哭花脸就不好看了。好端端的,不哭。”
说是这么说,但实际上她对钱六花哭闹的原因心知肚明。钱六花肯定和宋湖闹了矛盾。
她知道六花不喜欢宋湖,六花从小就想嫁给城里人享福。可她们家这条件,家徒四壁都说不上。
住的是泥巴房,下雨天雨稍稍下大一点,就会漏雨,说的准确一点,是混着泥巴的黄黄的雨水。窗户呢,到现在还漏着风,没钱修。
这一切都是钱三富那老不死的东西造成的,毕竟他不干活就算了,就当养个吃白饭的。
她和家里几个女儿多干一些,养得起。
更重要的是,他不仅不干活,还向来爱赌,赌又赌不赢。加上喜欢玩大的,输红了眼输光了兜里的钱都不肯放弃。
直到最后,理所当然地把家里的钱输完了不说,甚至还欠下了不少外债。
幸好那些债主财大气粗,看不上家里的黄泥房。要不然,她们连现在这间房子都保不住,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
也幸好他现在傻了,那些债主看家里是真的没钱,不敢把她们母女逼得太紧,怕闹出人命,她们才能稍稍喘口气。
可就算债主宽限,钱三富欠下的债务她们总是要还的,赖不掉,除非不怕死。
这样的情况,加上六花是农村户口,孩子生下来以后也是农村户口,没有定量粮。
对普通人家是不小的负担,城里人怎么可能娶六花。就凭六花长的好看?怎么可能?
所以,她从来没有想过把六花嫁进城里。
嫁给宋湖才是最优选,虽然他对他爹娘没有什么良心,她都看不过眼。
觉得养了这个儿子算是白养,不如养条狗,好歹狗还会摇摇尾巴。但他对六花是真的好。
就算以后他不喜欢六花了,按他的性子,至少不会把六花毒打一顿。
要是钱三富不傻的时候,宋家未必会松口同意宋湖娶六花呢!
“我……我就是心里不舒服,娘,我……我真的不想嫁给宋湖。”钱六花埋在林春梅怀里抽抽噎噎道。
虽然跟钱三富比起来,宋湖还算可以,但他本质上不是什么可以依靠的人。
就像之前好几回,自己遇到难事,他非但没有主动帮自己解决问题,还装作不知道。
等到自己去求他,他才犹犹豫豫地答应了下来,手段也一点不干净利落。
这回自己求他给自己找个工作,他也只会推脱,说什么家里人不会同意。
争取都不去争取,他怎么知道家里人不会同意。
再不济死缠烂打也行啊,他爷爷那么看重他,他绝食上吊一连套动作,家里人总会同意的嘛!
都是借口而已。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烂人一个!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懦弱的人,家里人和其他人还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他,高攀他,她心里怎么可能会舒服?
要不是她家这个情况,她根本不会选择他。
“那……那怎么办呀?六花,你可不能临时反悔呀!你现在这种情况,不嫁给宋湖你还想嫁给谁?
你不嫁给他村里人一口一个唾沫都能淹死你。而且你年纪也渐渐大了,女孩子总要嫁人的。”林春梅苦口婆心劝道。
要是她们家条件好,她还能帮六花招个赘婿。可现在她们家穷得叮当响,哪有好人家愿意当她们家的赘婿。
愿意当赘婿的无非都是一些地痞无赖。要沾上这样的人,她们哪里能得好?刚看到点希望,她不想重新坠入黑暗。
同时她的心里有点愧疚,六花名声之所以这样坏,都是为了这个家。
要不是六花主动提出去哄骗那些男生的钱和吃的,让那些男生帮她们干活,她们这个家早就撑不下去了。
这样想着,林春梅也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六花,是我们对不起你呀!都怪娘,是娘拖累了你。”
“娘,你别这样说,你才是家里最辛苦的人。我们是一家人,家人之间就该有难同当,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
听了林春梅的话,钱六花很是动容,把林春梅抱得更紧。
她们家是穷是苦,但她娘对所有孩子一视同仁,从不偏心。大家一样挨打,一样挖野菜吃野菜,一样干活,一样没有学上。
比其他偏心的一个人享福,吃最好穿最好有学上,另外的人被打饿肚子没学上苦上加苦的人家好的不要太多。
也不是她娘让她去勾搭哄骗那些男生干活的,是她自愿的。
也亏的她聪明,豁得出去,其他姐妹要么没想到,要么豁不出去,不然她们能不能挨到现在还两说。
她的那些姐妹,都没有什么坏心思,觉得对不起她,对她很好。不然她也不会到现在还想着她们。
只是她们太过看重名声了,听到别人说她们的闲话,她们心里就不舒服,憋着口气,又不敢和她们对骂。背地里报复也不敢。
要她说,名声又不能吃不能喝,看那么重干啥?都快要饿死了,别人爱说什么就让她们说呗!
说两句死不了人,自己得了实惠就行。
别别人说她们勾搭男人,然而她们并没有,又证明不了清白。
又不敢或不会一不做二不休,你说我勾引男人我就勾引给你看。只会暗暗生气,那真的会越来越气,直至最后被气死为止。
林春梅反驳道:“就是娘拖累了你,当然,还有这老不死的东西。”
说着,林春梅狠狠踢了钱三富一脚,不足以泄愤,又来了一脚,把他整个人踢的蜷缩在地上。
“要是没有我们这对爹娘,你生在宋家,你就能和仙巧一样去上学了。
你看她,现在过得多好,有知识有文化,谁不羡慕?都是娘的错。”
说到这,林春梅哭的越发厉害了,一边哭一边捶胸顿足,心里懊悔非常,肠子都快悔青了。
六花脑子向来聪明,不然也忽悠不了那么多人给她花钱帮她干活。
小时候村里开设扫盲班,六花认字也是认的最快的,什么看报纸,几百个字几千个字的,自己看的脑子晕乎乎的,六花却都能认得出来。
要是六花能够上学,她肯定会认真学的。考上个中专轻轻松松,现在也是端铁饭碗吃公家饭的人了,都是她拖累了六花。
上学!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春梅只是后悔,钱六花却是眼前一亮,想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要是她能去上学,以后说不准也能进大队小学当个老师,靠自己的能力赚钱。
即便当不了老师,当个记分员也是好的,总比靠别人来的好。除了家人,别人都是靠不住的。
“娘,我想去上小学。”从林春梅的怀里钻出来后,钱六花坚定地说道。
“啊,六花……你……你真的要去上学啊!”林春梅结结巴巴道,声音也有点大,可以看出来她很震惊。
也是,钱六花是十八岁不是八岁,要是生得早的话,再过几年她的孩子都到了上小学的年纪了。
村里从来没有这么大年纪的女生去上小学,附近几个村也没有。反正,林春梅从来没有见过,甚至从来没有听说过。她怎么能不震惊呢?
钱六花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我想去。钱的事娘你不用担心。”
看女儿这么坚定的模样,林春梅不免软了心肠,微微点点头算是同意,又咬咬牙道:
“钱的事娘来解决,娘这里还有点私房钱,不用你出。你手里的钱留着,要是有点急事需要用钱。哎~反正你拿着吧!”
见钱六花推说不要,钱春梅心更软了,但宋湖这事总该有个说法,于是问道:
“那宋家那小子呢?你准备怎么跟他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