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曹真领精兵十万出子午道,王双偏师三万出褒斜道。是月,魏兵入蜀道,却逢连月阴雨,大水漫过山道,魏军粮草转运艰难,士卒无处扎营,怨声载道。王双力战箕谷不利,进退不得,被范夷射伤退兵;曹真自领精兵五千翻山而行,欲偷袭汉中,却逢关兴骑兵。
“大胆贼兵,欲袭我汉境乎?”关兴横刀而立,挺刀直面谷口魏军大喝道。
曹真一惊,未料有蜀兵前来,不知是何人马,却不敢露怯,挥剑上前道:“来将何人?”
“大汉龙骧将军关兴在此,尔等雕虫小技,能瞒过我家丞相乎?”
夏侯霸暗道不好,“都督,吾军之计被诸葛孔明识破矣!“
曹真看那蜀兵数千人马,其后烟尘扬起,不知兵马几何。心知战机已失,不再犹豫,速将夏侯霸唤来,“后军掩护,大军速速后撤!”
“都督即刻后撤,我在此为大军殿后!”
“休要走了魏兵!随我冲杀!”关兴见魏军主力退却,向北而返,即领兵马拍马掩杀上去。
魏军全无盔甲、旗帜,翻越百里险峻山道,又有连天大雨,只剩下衣衫褴褛,兵将疲惫不堪。哪有一点虎豹骑精兵模样,这般模样说是乞丐也比精兵恰当些。
关兴与夏侯霸正面相撞,夏侯霸千余虎豹骑精兵下马步战,虽是兵甲皆失,却是死战不退,硬生生将关兴拦在谷口处,混战不停。两军猝然遭遇,都未料到对面有兵马,也几乎同时下达了迎战的命令。
关兴以骑兵轮番猛冲,西凉骑兵冲锋时先投掷短矛,凭借高速冲刺的速度,锋利的短矛可以直接洞穿最前排的士兵。
在二十息的冲刺距离上,最熟练的西凉骑兵可以掷出三支短矛。两军尚未接触的二十息内,夏侯霸军阵中最前排士兵已经成排被刺倒,溅起的血雾夹杂着飘落的雨滴,将脚下的水坑泛起的泥水染成红色。
战马隆隆踏起阵阵水雾,浇灌而下的大雨仿佛让战马的马蹄安静下来,没有震天动地的隆隆声,但铺天盖地的水花将蜀军骑兵的队伍笼罩的模糊起来。夏侯霸看不清对面蜀军骑兵,手中长矛不由得又紧了紧。
“杀!”
关兴手中大刀猛地劈砍,将迎面魏军士兵撞开,一骑突入阵中。身后西凉骑兵紧随其后,仿佛锋利的箭矢一般,刺入魏军阵中。狭窄的山道只能并行四五人,魏军拥挤在山道和两侧山腰上,蜀军骑兵的冲锋也仿佛刺入塞满了淤泥的沙袋一般,锋头陷在阵中。
魏军前排士兵承受了最猛烈的骑兵冲锋,已经见不到站立着的士兵,犹如连在骨头上的肥肉一般,被蜀军骑兵的轮番冲击一层层剔下来。夏侯霸知道魏军翻山越岭,将士皆已疲惫至极,若被蜀军这股骑兵赶上,恐怕曹真本人都难逃脱,此处即使全部战死,也没有退缩的余地。
下马步战的虎豹骑与西凉骑兵在子午道狭窄山口白刃厮杀大半日,至日暮时天色将暗,大雨已经停歇,山口的积水淹过小腿,战死的两军士兵几乎将整个山口填塞得满满当当。夏侯霸挥动着酸痛的手臂,天地间的厮杀声、喊叫声、哀嚎声仿佛停止了,只剩头盔里自己粗重的喘气声。
当的一声,夏侯霸只觉虎口一痛,长剑脱手而去,随即胸口仿佛被千钧重击一般,身体猛地倒飞而去。挂在睫毛上的不知是雨水还是鲜血几乎遮住眼帘,只能依稀看到是蜀将甲胄。
“绑起来!”
是日,曹真出子午道山口,正遇关兴所领三千人马,不知蜀军几何,曹真领兵北返,夏侯霸于山口殿后阻击关兴。两军大战一日,千名虎豹骑尽皆被斩或力竭被俘,夏侯霸受伤昏迷被关兴所俘。
且说曹军于合肥大破孙权,魏明帝曹叡以诸葛亮为心腹之患,遂从谋士之计,遣使臣主动前往东吴主张两国罢兵言和。同时再次增兵长安,以大都督曹真为帅,兴兵伐蜀。
不及一月,曹叡得曹真战报,汉中连月阴雨,蜀道无法行军,王双又在箕谷被蜀军射伤,请命撤军;及曹真大军已经提前返回长安,只剩曹真自领五千精兵意欲偷袭汉中,张合所部围困陈仓。
众臣闻听曹真战报,皆叹服曹叡东和孙权之谋深远。黄门侍郎王肃上奏曰:“陛下,用兵者以天时为首要,地利次之,今都督进兵为天时所阻,又困于蜀道艰险,我军不得天时,不占地利,不如先行撤兵,以图再战。”
曹叡闻之,正在犹豫,又尚书华歆、近臣辛毗上疏道:“连月阴雨,军无战心,愿陛下念水雨艰剧之故,休息士卒;后日有衅,乘时用之。”遂即下诏,遣使诏曹真、张合退兵还朝。
建业城中,孙权传曹魏使臣,其间不见曹魏恃势凌人,反倒有速和之意,遂召众臣商议。是时,又得蜀中战报,闻听曹真进兵不利之事,孙权等人方知曹魏求和之意。
“魏主遣使前来,愿与江东罢兵言和,众臣以为如何?”
重臣张昭奏道:“近闻武昌东山,凤凰来仪;大江之中,黄龙屡现。主公德配唐、虞,明并文、武,今日又趁魏、蜀两虎相争之时,皆有求于主公,主公可即皇帝位。然后坐观魏、蜀两国交兵,待其力竭,方可进兵也。”
众臣皆应道:“子布(张昭字)之言是也。”
孙权却不推辞,遂选定于武昌南郊,群臣奏请孙权登坛即皇帝位,孙权诏令称帝,改黄武八年为黄龙元年。立子孙登为皇太子,以张昭佐吴王,位列三公之上。又以顾雍为丞相,陆逊为上将军,辅太子守武昌。
数月,孙权复还建业,曹叡再遣使臣入东吴,孙权召群臣商议。
张昭奏道:“陛下初登宝位,未可动兵。只宜修文偃武,增设学校,以安民心。遣使至曹魏、川蜀,观察其动向,先分天下,后缓缓图之不迟。”
孙权从其言,即一面遣使臣星夜入川,来见刘禅,细奏其事。刘禅闻知,遂与群臣商议。众议皆谓孙权僭逆,宜绝其盟好。蒋琬曰:“可令人问于丞相。”刘禅即遣使到陇右问孔明。
诸葛亮接到成都书信,唤来诸葛岩、姜维二人,将孙权称帝之事说与二人问道:“孙权割据江东、荆州晋帝位,今遣使入川,子岩、伯约以为如何?”
二人接过书信,姜维神色如常,诸葛岩见其间云长江出现凤凰、黄龙之异象却是冷笑一声:“东吴鼠辈,不思进取,心思全在江东苟且而已,何故耗费力气寻此异象,令后人耻笑!”
“子岩何出此言?”
“孙权鼠辈,袭我荆州在前,败军合肥于后。只有背刺盟友之勇武,不见讨伐曹魏之谋,不过苟且之辈,吾不齿与之为伍,来日自领兵伐之。如今割据江东称帝,正是昭示其丧失北伐之心,苟且江东之心。”
姜维点了点头,“子岩此言虽有背盟约,却是字字见血,东吴北伐新败,不思进兵却罢兵称帝,只恐已无进取之心,如今遣使入川,不过安定人心求苟安而已。”
诸葛亮动了动羽扇,脸上愁容散去,笑道:“所言不错,饶是如此,曹魏横跨十州之地,兵甲百万,川蜀一地难以匹敌,非连东吴不能相抗,宜搁置孙权僭越称帝之事,令人赍礼物入吴作贺,乞遣孙权兴师伐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