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要您试戴一下吗?”服务生笑得很标准,一看就受过专业的培训。
宋盼儿摇了摇头,她也没有伸手去碰,只认真看了一眼,问服务生,“这个多少钱?”
服务生没觉得她会买,之所以这样客气,也是担心她是哪家的千金,要知道大军阀赵大刀来了羊城,听说还带了他的九个姨太太和十来个子女。
不过他还是面带微笑回答,“100枚银元。”
宋盼儿“嗯”了一声,“在羊城,一根小黄鱼能换多少银元?”
服务生继续捧着胸针,“一根小黄鱼能换50枚银元。”
宋盼儿没有犹豫,“行,请帮我把这枚胸针包起来吧。”
服务生眼底有惊讶一闪而过,不过为了这份月薪15枚银元的工作,他对着家里的破镜子练过无数次微笑,因为他微微颔首,保持和刚才一样的态度道:“客人还有其他需要的吗?”
宋盼儿扫了一圈橱窗里的东西,都没什么兴趣,便直接摇头,“没有了。”
服务生再次颔首,“好,您请跟我来,付账在二楼。”
宋盼儿背着手,跟服务生上楼结账,经过两名正在看鼻烟壶的外国男人的时候耳朵动了动,多听了几句他们的聊天内容。
之后泰然自若上了楼。
负责收银的是一名穿着西装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宋盼儿在背带裤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两根小黄鱼递过去,然后又掏出一把银元,“能帮我换些银角跟铜元吗?”
对于一下就消费了两根小黄鱼的贵客,对方自然无有不应,甚至还赠送了她一个素色小布袋,用来装换的银角和铜元。
宋盼儿在下楼前,从小布袋里拿出一块银角递给服务生,“谢谢你的服务。”
服务生受宠若惊的接过,“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
……
从洋行出来,宋盼儿走出十多米远,依然能感觉到背后注视的目光。
她回过头,看到服务生还站在门口,笑着目送她。
她没有在意,转身隐入来往的行人之中。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没多久,服务生暗暗对着斜对面的茶楼打了个几个手势,那茶楼里很快走出了两个穿着藏青色长衫的人,朝着她离开的方向快步追来。
宋盼儿将买的东西和装钱的布袋放进超市,只留了一些铜元和银角揣在背带裤口袋里,遇到卖报的小孩,花两枚铜元买了一张《羊城日报》,她拿着报纸进了一家西餐厅。
见到她一个小孩进来,西餐厅的服务生立即迎了上前。
餐厅就开在租界旁边,不乏有一些住在租界里的孩子独自过来用餐,他已经习以为常。
虽然这个孩子穿着普通,但她脚上穿的是一双黑色的小皮鞋,要知道一般人家的孩子可穿不起小皮鞋这种奢侈品。
服务生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宋盼儿就抬头看了一眼去二楼的楼梯,“楼上还有靠窗户的位置吗?”
服务生点了点头,“还有的。”
宋盼儿掏出一枚银角递过去,“麻烦帮我找个视野好点的位置,我想看窗外的风景。”
服务生双手接过银角,心里不由猜测起她的身份。
他和之前洋行的服务生一样,都怀疑宋盼儿是军阀赵大刀的女儿。
宋盼儿是个生面孔,出手又阔绰,行事颇为大方矜贵,一般家庭根本养不出来这样的孩子,只有那些有权有势的军阀。
而最近闹得满城风雨的,只有刚刚接手羊城的赵大刀了。
听说赵大刀的正妻还是个格格。
服务生引着宋盼儿上楼,觉得她多半是赵大刀的嫡女。
二楼没什么人,宋盼儿被服务生引着坐到了视野最好的位置,坐在这里,她能够将街上的景象尽收眼底。
点了一份七分熟的牛排和一份水果沙拉,宋盼儿趴在窗户上,看着在街上四处张望的两个长衫男人,轻轻弯唇。
这么沉不住气,应该不是陈安国这边的人。
那又会是谁呢?
看着两名长衫男人离开,宋盼儿坐到柔软的沙发上,开始看起刚才买的报纸。
报纸上没有写什么特别的事,头版头条上写了关于军阀赵大刀在百乐门一掷千金的事。
还附上了黑白的照片。
照片上,穿着军装的矮个子中年男人挺着个大肚子,揽着个比他高了半个头的旗袍女人笑得油腻。
宋盼儿看着那个旗袍女人,想起她之前在巷子里看到的坐在黄包车上的那个好像就是她。
可惜宋盼儿对这边的情况知道的实在不算多,只知道陈安国他们那时候在运送药品和粮食去延城的根据地。
听说那边的同志们急缺粮食和药品。
她决定吃过饭后晃荡去陈安国的中医馆看看目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牛排和沙拉被端上桌,宋盼儿饱餐了一顿,之后又喝了一瓶汽水,这才结账离开。
出来后,她找了个无人角落,进超市重新换了套不起眼的斜襟上衣和长裤,又把头发放下来梳成两个辫子,用深色粉底把脸和手涂黑,这才挎着个布包出来。
没走多远,又碰上两个穿着短褂的年轻男人正在四处找人。
看他们目光的高度,要找的应该是个小孩。
宋盼儿猜测,这两人多半也是找她的。
只是不清楚这两人又是哪一股势力?
她着实没有明白,她刚来这边还不到一天,竟然就有两拨人追着她跑。
究竟是为财?还是为了她这个人?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故作不经意,和那两人擦身而过,在他们离开这里时,不紧不慢跟了过去。
之所以跟着这两人,而不是刚才两个穿长衫的,是因为这两人看起来不像受过专门训练的人,那两个穿长衫的看起来更加训练有素,多半出自某个组织。
宋盼儿跟着他们在街上走了一圈,从紧挨着租界的地方去了对面鱼龙混杂的街区。
她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只是暂时还不确定,需要她继续跟踪过去才行。
约莫又走了大半个小时,那两人去了一处僻静的巷子,敲开了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