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刘旺邀请钟杳,要不要周六一起出去搓一顿到处玩玩。
正好沈裕发消息说周末临时加班,让他自己看着吃点,钟杳就答应了刘旺。
去商场的路上,刘旺还开玩笑说:“你就不怕我对你有非分之想?”
钟杳从店里挑了一个小狗钥匙扣,摇头说:“对我有非分之想的人很多。”
刘旺:“那你看我长在你的审美点上吗?”他开始自信的秀自己的肌肉。
虽然知道刘旺只是直男嘴贱,但是钟杳还是说:“其实,我不太喜欢有点傻的。”
刘旺:“……”
刘旺:“你骂我傻?罚你请我吃刚刚那家的淀粉肠。”
“拒绝。”
两人吃完饭,甚至还看了部动作电影,又去动物园转了一圈。
钟杳欣赏不来去动物园看被关在笼子里的生命这种游玩方式,他觉得像是回到了游戏里,他们是被关在笼子里的动物,而观众是系统亦或是其他的什么高维生命。
但反正这已经是最后一站,钟杳就没说什么,跟着一路沉默地走到底。
其实心里还蛮好奇,沈裕他们做什么去了?
连黄嘉平都叫走了,应该是出什么任务,也许是哪里又出现了新的副本衍生物。
想起那些怪物,其实钟杳回来的这段时间,也在暗中调查怪物的出现机制。玩家打破通道回来,随机降落在了世界各处,怪物也是随机刷出来的,那是不是说明,游戏世界已经漏成了个筛子?
怎么补上这些窟窿是个问题,目前钟杳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钟杳低着头思考的时候,人群发出一声惊呼,随即是笑声。
刘旺撞撞他的胳膊:“哎,快看,那头黑熊好聪明,还知道张嘴去接苹果吃。”
钟杳抬眼看过去,只见那熊眼中红光一闪,猛地扑向铁丝网。
结实的铁丝网被扑得连连晃动,人群非但不害怕,甚至还有几个胆子大的靠近拍照。
钟杳钳住刘旺的胳膊:“跑。”
刘旺忙着伸长了脖子看那只两人高的黑熊,脸上还带着未退却的兴奋:“什么?”
人群的呼喊声太大了,那黑熊每撞一次铁丝网就引起一阵惊呼,惊呼过去又是嬉笑。
除了钟杳,动物园的饲养员也发现了黑熊不对劲的地方,他赶紧打电话,同时用喇叭播放着“请远离铁丝网……不要激怒动物……”之类的话。
钟杳却眼尖地看见,那紧密结实地铁丝网里面,已经有几根铁丝断掉了。
钟杳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离开这里!”
他这一声真的很大,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来看向他。
惊讶、不解、探究……什么样的眼神都有,唯独没有害怕。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要跑,一秒之后,所有人哄堂大笑,甚至有人把摄像头转向了钟杳。
但是钟杳戴着帽子和围巾,拍不太清楚脸。
刘旺吓了一跳:“咋了?”
他们都想知道,这个男人发什么疯。
“哗啦——”
一阵铁丝断裂的声音响起,大家愣愣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两米多高的黑熊一只巨大的熊掌已经伸了出来,它眼睛泛着诡异的红光,满是尖牙的嘴巴里流着长长的涎液。
“跑啊!”
钟杳再次喊了一声。
被眼前这一幕定格住的人群骤然回神,尖叫着往出口冲去。
周六的动物园人很多,大多数都是家长带着小孩。
小孩子太矮了,几乎是一个眨眼就能淹没在人海之中。
尖叫声、哭声不绝于耳。
刘旺被钟杳拉着往前跑,他浑身都是冷汗,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那黑熊已经半个身子探出铁丝网了,动物园的工作人员拿着武器和麻醉针试图制服它。
“别回头——”钟杳快速地推了他一把,刘旺就顺势被人群挤着出去了。
“妈妈,妈妈呜呜呜——”
地上不知道谁家的孩子被挤倒了,好几个小孩,家长竟然也不回来找,也有可能是被人群裹挟着往前走根本回不来。
一共六个小孩子,最小的那个只有三岁,最大的也十几。
他们只是孩子,面对快要把爪子探到他们身上的黑熊,浑身发软根本没有任何的力气爬起来跑。
钟杳飞快地从路边捡起鹅卵石,朝着黑熊的眼睛就砸了过去。
趁着黑熊吃痛的时候,钟杳一下抱起三个孩子往前推了几米:“跑。”
小孩被这么一推,顿时也跌跌撞撞往出口跑去。大一些的孩子已经抖着腿连滚带爬地往外走。
可是,还有个三岁的小女孩,她离着黑熊最近,应该是人群最开始拥挤的时候被挤散的。
她实在是太小了,膝盖还磕到了石头上,此时正在涓涓地往外流血。
黑熊闻到了血腥味,那双猩红的眼睛缓缓地对准了在地上大哭的小女孩。
钟杳朝小女孩的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对着在外围举着麻醉枪一片不可置信的工作人员道:“报警!”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这才抖着手掏出手机来报警。
黑熊的爪子朝着小女孩重重地落下去,小女孩吓得都不会哭了。
钟杳原地一个打滚,堪堪在熊掌落下前抱着小女孩滚到了铁丝网里面。
不好……
这家动物园里,不止一只黑熊。
自从这只疯了的熊撕开网之后,场地里的其他两只也缓缓地朝着有人气味的地方靠近,一个个身如小山。
如果是这种普通的熊,那原地不动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钟杳知道,外面那个红眼熊,是副本衍生物。
准确地说,是被感染的。
因为他眼睁睁地看着黑熊从一头普通的动物,到发狂的怪物。
是什么造成的?
游戏?还是人为?
小女孩的胳膊牢牢抱住钟杳的脖子,哭得直打嗝。
嗯钟杳前有两只黑熊,后有一只怪物,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两只麻醉枪呼啸而至,两只正常的黑熊摇摇晃晃半晌,轰然倒下。
站在二楼的饲养员朝他大声喊:“往西边跑,那里有出口!”
钟杳毫不犹豫,抱着小女孩就往西边冲去。
黑熊怪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变大……
仅仅是几息的功夫,它就已经有三层楼那么高了。
此时还在二楼的饲养员与它那双红眼对视上了。
饲养员吓得跌坐在地:“我的妈啊——”
黑熊追不上钟杳,还追不上这个在房间里的小人吗?
黑熊怪站立起身体,整个熊又高了几分,竟然像人一样大步地跑动着。
它每跑动一步,大地就跟着震动一下。
饲养员拿上仅剩的麻醉剂,连滚带爬地从楼上下来,他刚刚跑出门,一只巨大的熊掌从天而降,只一爪子,三层高的小楼就被拍了个稀巴烂。
饲养员觉得自己要死了,他拿起麻醉枪朝着黑熊射去。
这么近的距离,让他清清楚楚地看见,麻醉枪打在黑熊怪的皮肤上,竟像是撞到了什么铜皮铁骨一样,针头折断,掉落在地。
饲养员大叫一声,开始往前跑。
跑——
不想死——
身后的影子越来越大,一股难闻地腥臭味将他整个人包裹了起来,身上的每个神经都在叫嚣着:危险!!!
他不敢回头,却看见黑熊怪巨大的前肢高高扬起,重重落下。
要死了吗?
下一秒,他整个人被从侧面冲出来的钟杳撞飞,两个人顺着一个斜坡飞快地往下滚,无数的灌木和障碍物从两个人的身上划过,钟杳一只手捂住他的后脑勺,整个手掌被撞的血肉模糊。
他把小女孩放到有人的地方后,原路折返,在路上给沈裕打了个电话。
对面说了啥他没听清,只是飞速地报了地点和现状就挂了。
沈裕三人刚出任务回来,追了一只狡猾的蜘蛛精一天一夜,蜘蛛精爱往不干不净地地方钻,沈裕他们在下水道里找了这么久,整个人都要腌入味了。
还不等他换身衣服洗个澡,钟杳的电话和警报就一起响了。
来不及换衣服,他骑上机车,油门一踩,嗡鸣着朝动物园疾驰而去。
这里是个巨大的斜坡,钟杳扑过来的那一下力气太大,两个人滚了半天都没停下来,身体不断地撞上各种东西,钻心的疼一阵又一阵。
饲养员觉得,自己怕不是要废了。
但是脑后的那只手无论怎么样都牢牢地护在那里,没有移动分毫。救了自己的这个男人甚至都没有吭一声,饲养员都要觉得这人是不是已经死了。
钟杳没有分心管这边的事,任由自己的身体借着惯性往下滚,他控制着肉眼几乎看不见的傀线飞速朝前方蔓延,找寻黑熊怪的踪迹。
他们两个消失地太快,黑熊怪一时间失去了目标,又去找其他人去了。
傀线拉到它面前的时候,黑熊怪刚冲进人群,踢翻了无数车辆,街道上一片警报声。
钟杳没有犹豫,傀线直接绕上黑熊怪的后腿一绞。
那两人合抱粗的熊腿就这么干脆利落地被切了下来。
“吼——”
疼痛使得黑熊猛地砸倒在地上,巨大的身体压倒了一连串的电线和没来得及跑远的人群。
它像坐山一样盖在那里,满地打滚。
逃跑的人看到这一幕,心里骤然升起一丝希望。
但紧接着,他们就惊讶的发现,黑熊怪断腿的地方,烂肉蠕动着,竟然有一条新腿正在缓缓长出来。
这……这怎么可能?
钟杳和饲养员从山坡上弹射起来,一下子撞进了人工湖里。他们瞬间分开,挥动着四肢挣扎着。
钟杳不能分心控制傀线,只得先把注意力转回到自己身上来,不能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给淹死了吧。
钟杳率先浮出水面,然后游着去捞在水里沉沉浮浮的饲养员。
落水的人在抓到救命稻草时永远不知道自己用了多么大的力气,他双目无神,几乎失去了神智,只知道抓住面前人的胳膊。
钟杳感觉到胳膊上传来的巨大力度,奋力地往上一拉一扯,两个人同时浮出水面。
钟杳的力气其实很大,只是在水里有些不好借力,但即便如此也足够把背上这个将近两百斤的人拉回岸上了。
饲养员被拖上岸的时候两只眼睛还没有什么神采,一看就是没回过神来。
他躺了一会儿,然后猛地翻身撑在地上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随着他哮喘似的咳嗽声,一口鲜血涌了出来,喷在枯黄的草地上。
饲养员愣了半晌,抬头呆滞地看向钟杳:“我是不是要死了?”
钟杳把他架起来:“不,你只是断了几根骨头。”
饲养员:“……”
只是?断了几根骨头?
一路的极限逃亡使他的肾上腺素急速飙升,他现在浑身发热,甚至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只有钟杳扫了眼他几乎凹下去的胸膛,叹着肾上腺素的厉害。
沈裕的摩托在半路就扔了,因为马路上大堵车,到处都是违章的车和慌不择路的行人。
交通已然瘫痪,路上一片鸣笛声。
他直接从摩托车上跳了下来,两只手一个用力爬上旁边的建筑,像个蜘蛛侠一样在各个建筑之间飞檐走壁。
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该惊讶这里出现了黑熊怪,还是该惊讶这里出现了超人。
沈裕跑得很快,但是他到的时候,黑熊怪已经长好了那条断腿,此时就是一个被激怒的状态,它开始无差别攻击附近的所有东西。
路灯、建筑、车辆和人群。
哭喊声传遍了整条街。
黑熊怪已经长到了八米高。
沈裕一边想着“看他们这次怎么公关”,一边踩在一辆汽车的车顶,猛地起跳窜上另一边商铺的空调外挂机。
他徒手掰断了不知道谁家防盗窗的铁栏杆,做了个投标枪的动作。
“嗖——”
一道细小地破空声淹没在周围的喧闹里。
“噗——”
这根满是铁锈的铁栏杆就这样精准地扎进了黑熊的眼睛里,从左眼入,后脑出,把它的脑袋扎了了对穿。
要是平常的怪物,这么一弄包死的。
但是这只熊不一样,它有极其恐怖的自愈能力,它抬起巨大的熊掌,嘶吼着把铁栏杆拍了出来。
带着血和脑浆的铁棍落在一辆车的车窗前,把这里的一对夫妇吓得崩溃大叫。
黑熊怪转头,两只逐渐恢复的红眼睛死死盯住了像壁虎一样趴在人家墙上的沈裕。
沈裕神色一凝,这只衍生物,居然有自愈的能力,而且还这么快。
他来不及多想,长腿一瞪腾空而起,手中雪光一闪,一把唐刀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手里,他直接落在了黑熊的头顶上,雪亮的刀锋自上而下,狠狠贯进黑熊怪的脑袋里。
而在家里惊恐看着这一切的主人:……
他家的防盗窗被掰烂,窗台上还多了一个二十厘米深的脚印:……
饲养员的麻醉针扎不进去,甚至刚碰到黑熊怪的皮肤就会折断。但是沈裕的长天不一样,这把刀,是游戏里最锋利的武器,可破世间万物。
黑熊怪的防护在沈裕的眼里,就跟一层窗户纸一样脆弱不堪。
谁也看不清沈裕的动作,看似他只扎了一刀,其实他已经挥出去了九九八十一刀。
沈裕从黑熊的脑袋上轻巧落下来,黑熊怪在原地踉跄了一下,猝然散成了无数块碎片。
血肉、骨头和内脏哗啦啦撒了一地,下了一场血雨。
本来钻下水道弄了一身臭味就烦躁,这下又被黑熊怪的臭血浇了一身,沈裕的脸直接黑成锅底。
但是这不代表黑熊怪已经死掉了。
一直观战的人群爆发出激烈地欢呼声,他们看向沈裕的目光里带着十足的灼热。
那个人,究竟是什么?他身上的力量,从何而来?
沈裕的面色依旧不好,他敲了敲耳麦,说:“人都死哪去了?”
耳麦里的夜莺气喘吁吁地回道:“沈老大,不是所有人都有跟你一样强悍的身体素质好吧……”
“姓黄的呢?还没到是腿断了吗?”沈裕眼睛眨也不眨地把地上又蠕动在一起的碎肉割开。
耳麦里传来黄嘉平的声音:“老大——我看见这只怪有自愈能力,我……弄了一桶油回来,咱们试试烧了它。”
沈裕:“你嫌周围的普通人死得太慢?这里这么多汽车,炸了你负责?”
黄嘉平:“那,那怎么办?”
沈裕捏了捏眉心:“叫警察把周围清出来,五分钟之内它不会复活。”
“好好好——”
沈裕把黑熊怪当生鱼片在剐,他单腿支在一辆车的前引擎盖上,面无表情的手起刀落。
配上他的表情和那一身血,恍惚好像看见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手上身上都是血,擦不干净,手机触屏不开,沈裕气得差点砸了手机。
钟杳去哪里了?怎么没在人群中看到他?
就在他四处寻找的时候,眼睛突然看到了落在动物园门口的一截巨大的熊掌上。
那熊掌的断口光滑干净,像是被什么极为锋利的东西割断了一样。
更重要的是,这一截断腿,没有跟其他的黑熊怪碎片一样,蠕动着想要复活。
它就了无生气地躺在地上,仿佛被切断了所有愈合的可能。
钟杳……
沈裕的口中缓缓念出这个名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一定是你!!!
钟杳扶着饲养员,两个人身上全是水和血,在零下八度的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头发上的水已经冻住了,饲养员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重、越来越冷。
肾上腺素退却后,无边无尽的疲惫席卷而来,要不是钟杳走两步就扇他一个大嘴巴子,饲养员现在已经睡过去了。
钟杳手脚已经开始僵硬,却强行拖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昏死过去的饲养员往前走。
饲养员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他气若游丝地对钟杳说:“谢谢你啊小兄弟……”
钟杳不说话。
他继续说:“我伤得太重了,你也是,再这么带着我走下去的话,你说不定也会死的。”
钟杳一个眼神都没给他:“所以?”
饲养员:“把我放在这里就行了,你先出去,然后……叫人进来找我……”
饲养员已经年过半百,身体素质更是跟钟杳没得比,他能撑这么久其实已经很努力了,现在想要放弃,可能是真的走不动了。
钟杳没有放手,甚至还把对方大半的重力都压在了自己肩上。
他对饲养员说:“你不好奇那只黑熊怎么了吗?”
饲养员脑子里的那根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钟杳的围巾和帽子早就在跑动得过程中不知道掉在哪里了,现在整张脸被冻得青紫,甚至眼睫毛上都挂着淡红色的冰霜。
他的声音依旧清晰:“你只要撑着活下去,我就告诉你关于那只怪物的秘密。”
饲养员:……
可恶啊,怎么会有人用吊胃口得方式激励人活着啊?
但他就吃这一套啊!
谁不想知道那怪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钟杳拖着饲养员找了半天才找到大路,他一路往前走,周围的建筑甚至是包围着其他动物的区域全都有被破坏的痕迹。
里面的动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到处都看不见一只。
此情此景,何尝不像现在的玩家和游戏的现状呢?
沈裕没等黄嘉平把油送过来,他直接拆了最近一辆汽车的油箱,把汽油泼在一地碎肉的身上。
已经有警察和救护车到了,他们恐惧得看着沈裕的方向,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工作。一辆辆车被推离燃烧范围,一个个伤者被担架抬走。
沈裕“啪”地一下摁下打火机,在摇曳的火光中,他看见了跌跌撞撞浑身是伤走出来的钟杳。
打火机从他手心落下,火光冲天而起。
医护人员和警察冲向刚出来的两位幸存者,但是有人比他们更快。
沈裕几乎是眨眼间就跑到了钟杳的面前,快速地打量着他,只一眼就神色大变。
冻伤都是其次,他的头上、脸上……露出来的所有的皮肤上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口,几道红色的血迹从黑发里蔓延而出,滑过了他的侧脸,一路蔓延进衣服里,已经被冻住了。
“先救他……”钟杳把手里的人递过去,沈裕下意识伸手去接。
然后他就看见了钟杳那双血肉模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