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喙划破迎面冲撞的气流,烈烈大风从翎羽下侧穿过,在耳边呼呼作响。
哪怕脑内记录着成千上万种高端的娱乐方式,在黑门遥夜看来,也抵不过这么酣畅淋漓地飞上一次。
在展开翅膀扑向空中的瞬间,涌动的风便会给予回应,将下坠的身体轻盈地托起。那种纯粹的、非人性的包容感,会肯定每一个翱翔天际之人的存在意义。
“飞翔,爽——”
漆黑的渡鸦在半空中翻滚三周,发出了一串怪叫。
他殊不知,在远处的大楼里,一位恰巧目击此景的鸟类学者已经捏断了眼镜腿,正激动地把写好的论文撕成拉菲草。
“当乌鸦恶魔也就这点好处了。”
又超过一只游隼,黑门遥夜呱呱讥笑几声,又盯上了几十米外的雀鹰,“终于可以自言自语了,反正没人听得懂鸟语,今天就叨个痛快吧!”
立于地面时的诸多困扰,在空中都会豁然开朗。每次他想把组织毁了重开时,都会找地方躺平,换号抒发压力。
“嘿!打一架不?”高速飞鸦拦到那只雀鹰面前,跃跃欲试。
雀鹰忌惮地盯着它,调转航向:“不了,我还要给雏鸟抓老鼠。”
“那好吧。”
黑门遥夜随和地点点头,放这位辛苦的家长离开:“怎么回事,感觉最近碰见的猛禽们不是在孵蛋,就是在养育雏鸟。难道是春天快到了?”
已经飞离几百米的雀鹰回过头,耸动浑身炸起的羽毛,心中升起对邻居夫妇的感谢。
在猛禽圈的情报网里,近期流传出来这样的故事:
东京都附近出现了一只可怕危险的乌鸦,它的品种时常变化,不变的却是拦住过路鸟打架的爱好。从游隼到黑鸢,无论哪家的青年才俊,遇上了都会被它啄得体无完肤,羽毛满天乱飞。
它在打前会问询当事人的意见,然后不管答案,全部开揍。只有说自家有雏鸟要养育的鸟,才能幸免于难。
这不,就在它围观的这几秒,那怪物就盯上了一只可怜的游隼。
两道鸟影如闪电般闪过,每一次碰撞,都会散落悲鸣和羽毛。雀鹰不敢再多看,连忙飞远。
“啾!”
尖喙咬住游隼头顶上最后一根羽毛,黑门遥夜趁机甩头,毫不怜惜地将其拔下。
他正想让对方唱点小曲,就听见下方三十米处的位置传来熟悉的呼声。
“哇(大哥)!”
一只胸前分布着倒三角形白羽的白嘴乌鸦缓缓上升,如一位缀了白丝巾的绅士般,对黑门遥夜低头行礼。
这只是米花町中的佼佼者之一,犯泽目击那晚,就是它拿的面包边。
黑门遥夜松开爪中装死的游隼,询问道:“怎么了?”
“哇,哇唔哇(帮帮忙,我们打不过那群白鸽)!”
“连鸽子都打不过,你们得自己努力,不帮。”
被首领拒绝,绅士鸦急得发出一阵狗叫:“汪汪唔哇汪(他们还请了个人类帮手)!”
“人类!”一改敷衍的态度,黑门遥夜顿时认真起来,“快领路。我倒要看看是谁破坏了游戏平衡!”
跟随着绅士鸦的指引,黑门遥夜越过几处高大的易燃易爆建筑,来到一处公园旁。
空中恰好有几只乌鸦正在攻击白鸽,他们试图利用体型和力量的优势冲破防线,将鸽子们分散开逐一击破,却总被灵巧地闪开。
正在战况胶着之际,一注水流从下方射出,精准地击在了外围蓄势待发的某只乌鸦身上,将其击落。
!
白方势力逐渐壮大,期间还不断吸引来外援,将本来强势的黑方击破。
这画面是不是很有既视感?是不是像极了某连载三十年的子供向推理动漫中的剧情?
这场面唤醒了黑门遥夜沉眠已久的ptsd,杀意止不住地外涌!
他扑闪着翅膀,从白鸽防线的漏洞中层层突进,朝外援的方向冲击。
“都变成落汤鸡吧,臭乌鸦们!”穿着一身常服、略微炸毛的青年正拿着水枪,得意洋洋地朝乌鸦们威胁挑衅,“敢欺负我的魔术助手,也不想想我是谁!”
“那说说你是谁?”
低沉的质问在耳边炸开,黑羽快斗惊得瞬间跳开,连着三个后空翻拉开距离。
他隐蔽在树干的背面,谨慎地探出头查看,“谁在那里?”
斑驳的草地上只有一行他踏雪行走的足迹,不见任何身影,白鸽不安的咕哝声似乎在说他不过是幻听。
“装神弄鬼之辈,按照礼节,第一次见面应该主动自我介绍吧?”
想成为出色的怪盗,保持自我的冷静是首要条件,黑羽快斗很信任自己的感官,那是某人故意而为的惊吓。
“老夫与你可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低沉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距离很近,甚至就在身边!
“低头!就在你正前面,真是迟钝。”
很有老头子味的说教声传来,黑羽快斗按照提示低下头,便要瞧瞧,究竟是何方神圣能悄无声息地接近他。
在他脚边,一只通体漆黑、如同黑珍珠般俊秀的乌鸦正梳理着羽毛,侧头打量着他。
这只乌鸦的品种不似日本本岛的常见种,它的眼珠呈现出泛灰的奶白底色,瞳孔深处却蕴藏着深邃的睿智。
“乌鸦?”黑羽快斗承认这是一只很通人性的乌鸦,不过也仅此而已。
他伸手将黑门遥夜一把抱起,翻转过来,在羽毛间仔细寻找:“老爷爷,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扬声器装在哪里了。”
“真是大不敬。”
黑门遥夜也不恼怒,同样好奇地打量着这张与工藤新一几乎一模一样的大众脸。
不同于自幼便被父母带至美国抚养的新一,黑羽快斗出生时,他甚至得空,一同在产房外凑过热闹。
“我可是黑羽家世代供奉的神鸦,如果是一般人如此冒犯,我早就将他神隐了。”
顺滑的羽毛里容不下异物,一张一合的鸟喙吐露出清晰的字句,这些都在向快斗说明,根本没有扬声器的存在。
但这还不能动摇他坚定的唯物主义观念,在这一点上,这对堂兄弟表现出了一致的固执。
“好厉害了,竟然能将乌鸦学舌教导得如此自然。”搜查未果,黑羽快斗将他翻过来,放在一旁的灌木上,“小乌鸦,你的主人找我有什么事吗?”
“看来得粗暴直接些。”
乌鸦遗憾地摇了摇头,突然朝着天空发出穿透力极强的锐鸣。
“嘶。”黑羽快斗捂着耳朵,不知道它又想做些什么,“我可没听过这回事。作为魔术世家,要供也是供鸽子才对吧!”
“数典忘祖的臭小子!”黑门遥夜蹦到他的头顶上,用爪子狠狠地蹂躏那些翘起的碎发,“按辈分算起来,老夫可是你还有盗一的祖宗!你父亲都不敢这么和我说话!”
似乎能看穿他的动作,哪怕黑羽快斗在行动前用了魔术假动作,这只乌鸦仍能够用最小的幅度躲开捕捉。
“快斗。”他突然停下了脚步,“你看,那些全都是我们的眷属哦。”
抬眼望去,铺天盖地的黑鸟从建筑群间升起,形成几股拔地而起的飓风。
不同于上一次还有夜色遮掩,晴空下,每一缕群落都妄图将长空割裂、遮蔽傲慢的日光。它们在空中翻飞,盘旋,攀升,密密麻麻地连成一片漆黑的暗潮。
逆转的黑色螺旋指向天穹,绝不输于梵高笔下流动的天空,这是神话启示录中才会出现的景象。
一小簇乌鸦从海洋中分出,降落到他们附近的枝头。
黑羽快斗倒吸一口凉气,睁大双眼,见证这震撼世纪的奇景。这样庞大的规模,恐怕全东京都的乌鸦都在这里!
“怎么样,相信了吗?”黑门遥夜转过头,对节目效果十分满意,“顺道一提,如果你敢趁机拔掉我美丽的羽毛,下一次从天而降的就是沙丁鱼之海了。”
本来还有些小心思的黑羽快斗讪讪收手,扫视枝头这黑压压的一片:按照这些乌鸦的数量,哪怕一只叨一口,也能把他吃得骨头都不剩!
“好吧,我信了!”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敌众我寡,在获得更多的情报前,他需要暂时安抚乌鸦的情绪。
绝不是忌惮什么沙丁鱼之海!
收起袖口里已经切换成扑克模式的手枪,快斗双手举起,将黑门遥夜捧下:“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乌鸦先生?”
“这倒是一个好问题。”这趟见面完全出于即兴,黑门遥夜根本就没想到,还会有当场取名的麻烦事。在另外一个片场,也不方便再用酒的名称应付。
他喉头咕咕几声,试探地说道:“要不就叫库洛(kuro)先生?”
“这一听就是现取的假名吧?”眯起半月眼,黑羽快斗忍不住吐槽:“起名的灵感多半来源于黑羽或者乌鸦的颜色吧。”
黑门遥夜心里一惊:我的起名模式竟然被发现了!
“很遗憾,猜错了。”但他面上不显,老神在在地编排,“这个名字是对大魔法师,库洛里德的致敬。”
“大魔法师?”
“对。”
小渡鸦突然闭上眼睛,身体不自觉地坠向草地。黑羽快斗赶忙上前接住,手中的渡鸦睁开眼,却没了刚才的灵性。
同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次是一只寒鸦:“这个世界上是存在魔法的,魔女、恶魔,还有像老夫这样的家族守护神,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