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好的、绵密细腻的蛋白霜堆砌在蛋糕夹心胚上,随意的棱角是塑造出雪山崎岖轮廓的关键。塑形完毕后,使用喷火枪在表面稍加灼烤,就能勾勒出焦糖色的烈焰锋芒。这就是经典的法式甜品,火焰雪山,英文名为baked Alaska。
根据不同西点师的风格,点缀在雪山上的风光也各不相同。
由于黑门遥夜特意叮嘱了适配儿童的要求,当其他桌上的雪山沉溺于金箔、闪粉的纸醉金迷时,沙朗正戳着盘边的糖霜,悄悄塞到嘴里品尝。
黑门遥夜看着她这种可爱的小动作,笑眯眯地撑着双颊,一脸宠溺。
他本身并不喜欢小孩的类型,但奈何...
‘啊我死了,天使对我微笑了!这种感觉就像是手心中捧着一块温暖的世界珍宝一样,心灵的缝隙都被填满了,好幸福——’
一名服务生端着一碗燃着微焰的液体走上前:“现在将要淋上的是加入酒水的糖浆,点燃后大部分酒精成分已经提前挥发,请安心食用。”
橙色的火焰顺流而下,沿着奶白色的山峡缓缓流淌,高温加热下潜藏在霜底的海绵蛋糕的香味得到释放,香甜中又带着酒精的微醺,是每一个孩子心中燃烧中的圣山。
噼咔噼咔的火焰在沙朗的眼中闪烁,她伏在桌上,宛如一只发觉猎物的波斯猫,偏头问向服务生:
“请问这糖浆中加的是什么酒?”
“是黑朗姆酒。”
“诶,偏偏是朗姆啊——”
得到回答,沙朗的兴致瞬间失去了大半,她拿起刀叉,将欣赏转变为食欲:“古板、严肃,而且特别爱管教人的啰嗦老头,为什么不是味美思?”
黑门遥夜不禁讪笑,有些遗憾没用录音笔记下这个名言:
“黑朗姆可以增加甜品的风味深度和复杂性,香气独特,具有浓郁的香草、焦糖和水果的味道,适合作为甜品的辅料。而味美思是苦味利口酒,通常包含复杂的草药香料味,风味浓烈,会干扰甜品的口感。”
“这样啊,那还是贝尔摩德有性格一些!”
科瑞恩啃着盘里的牛排,让鲜嫩的肉汁滋润舌尖,一脸懵懂地听着两人打哑谜。
看见他被冷落的神情,黑门遥夜立即解释道:“朗姆是侍奉我们家的老管家的绰号,沙朗今天来面试前被那张严肃的老脸吓了一大跳,现在正在闹矛盾呢!”
目前才30岁出头的朗姆:???
“用代号表示特定的人物,这作风很符合我们电影人嘛!”
本来的疑惑被解答,科瑞恩此刻突如醍醐灌顶,回想起了以前的细节:
那和卢修斯先生谈话时,他打电话所听到的“把那片酒窖分给朗姆,清除掉所有杂菌”的指令,岂不是...!!
“你这么说叔叔肯定很高兴。”差不多结束无用的寒暄,黑门遥夜将逐渐进入正题,“之前拜托您打探的,有关罗马尼亚吸血鬼起源的事情,不知道进展如何了?卢修斯先生说他已经接近五个月没接到您的来信了。”
英国魔法师、埃及金字塔,还有罗马尼亚吸血鬼的起源等,这些年来黑门遥夜从未间断过对神秘力量的寻找,可惜全都无功而返。
如果不是三年前遇到这位气运缠身,总是在取材中遇到灵异事件的导演,他都快要放弃了。虽然一闪而过,但那可是黑门遥夜第一次见到会尖叫逃走的鬼影诶!
科瑞恩放下餐刀,讨好着揉了揉掌心,边摇头边诉苦:
“本来我已经联系好了一位常驻罗马尼亚的隐居学者,想要飞去那边讨教,可是不久前我剧组里的一位投资商突然撤资,这边的事务实在抽不出身,可能还需要卢修斯先生再等几个月...”
最好干脆觉得他不靠谱,把他忘了或者换了更好!
谁知黑门遥夜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点头赞同:“你还是和老样子一样倒霉呢,这是我叔说的。”
这番真诚的肺腑之言直接让科瑞恩一口肉噎在喉咙里,差点进不到肺腑里:“咳咳咳咳咳!”
什么叫倒霉,是被你叔身上的死亡厄运波及到了。
接过黑门遥夜递来的葡萄酒,他囫囵灌下,这才喘过了气,就听到他说出来要气死人的第二句:“这真是巧得刚刚好!”
“你...”
“刚好我们公司打算给你投资,本来还怕您看不上呢,不知道在电影估算总经费上再加170%如何?”
沙朗和科瑞恩同时瞪大眼睛:多少?!
一只小手在桌下紧紧攥住他的衣角,拉了又拉,试图阻止自家boss到处撒币的行为。
科瑞恩那张阴沉郁闷的脸瞬间喜笑颜开,有了钱后,这位气质如同潜在精神病犯人的导演都变得阳光多了:“当然没问题!”
黑门遥夜提上快要滑落的外套,给沙朗,不经意间偏头请示道:“那关于选角这件事?”
“沙朗小姐对人物的演绎和理解,就连我这位总导演都自愧不如,或许冥冥之中这个角色就是为她而生的!她就是我心目中的女主人公,没有她这部电影不拍也罢!”
坐在他身边脸颊鼓起少女瞬间羞赧地偏过头,嘴角微勾,反应过来又再次鼓起。
沙朗:被夸了高兴,但是boss花了好多钱生气,但是被夸了高兴!
一方得到资金,一方得到剧本,一方得到甜品,让律师拟订好合作合同,接下来的用餐在愉快的氛围中结束。
走在好莱坞灯红酒绿的街道中,黑门遥夜在即将分别前的街角叫住了导演。
“真是抱歉,我们这一餐光谈生意,都忘记原先互相理解的初衷了。”
露出一个略带歉意地微笑,黑门遥夜摘下右手的手套,上前更近了一步。他的目光澄澈柔和,与沉浸在这片名利场里的任何人都不同,但又恰合这身气质。
一阵寒冷的夜风吹过,街巷里悬挂的霓虹灯开始摇晃,华光闪烁,科瑞恩用自己多年的导演生涯保证,那一夜打在他们身上的光影绝对完美得如梦似幻。
“我对您以往的作品做过背景调查,如果没记错,您的梦想是‘创造出令人本能毛骨悚然的真正恐怖’吧?”
作为一个刚套上新投资商的导演,他本该说些感人泪下的发言来骗更多投资。但微醺的醉意下,科瑞恩突然感到有些累了,他懒得说漂亮话了。
嗤嗤憨笑着,他瞥见黑门遥夜身边的小沙朗,强迫自己别露出太苦涩的笑容:
“都已经人过三十了,说不定人生都过半了,早没有那番毛头小子的干劲咯!这个年纪谈梦想太不现实了,不够谢谢你,至少还有人帮我记得。”
“请不要这么说自己。”黑门遥夜包容地将科瑞恩纳入眼中,“如果一件事能成为您的理想,那一定从某天开始深扎在内心,贯彻您一生念想和理解的目标。”
“人类终究是在理性框架下受到感情驱使的动物,我翻阅了你拍摄的所有作品,虽然其中不可避免地掺杂了商业的元素,但每一部作品里蕴藏的爱意都还在延续。人生短暂,但人的潜力无限,梦想是命运的指引,最终一定在某天实现的。”
不知不觉间,科瑞恩已经握上了他伸出的手。
“至少以我个人而言,请不要辜负我的期待!”
‘期待...到如今还有人为我期待吗?’
回过神来,那双手早已离去,只有一个点燃的雪茄散发着温柔的热度。
科瑞恩摇了摇头,凝望远方那一大一小的背影,不满地笑骂一声:“真是的,年轻人还教我做事了!不过看在这根雪茄还挺贵的份上,就不计较算了。”
紧紧握住黑门遥夜的指间,沙朗·温亚德踩着金色砖块上辉煌的倒影,抬头发问:
“boss,你说出那番话是为了让他更专注地拍电影吗?”
“一半一半吧,这句话可真可假。”
黑门遥夜眺望远方,与沙朗对视,说着模棱两可的话:“这句话对你而言也是一样。说起来我还没问你,沙朗喜欢进入好莱坞当演员吗?”
“那我也一半一半吧,没那么喜欢。特别是这部电影的剧情,如果是我有一个弟弟的话,一定会好好珍惜,不会因为嫉妒拿父母的生命冒险...
不过既然是我能为boss做的,就不会轻易放弃,所以也不讨厌!”
“太好了~我不是一个沙朗讨厌的坏爸爸。”
“...b、boss,你在说什么啦!”
......
一年后,这部电影的内部试映会上。
剧情正播放到女主角本性暴露、谋害弟弟的片段,沙朗正对“弟弟”演员疯狂刺刀,一刀比一刀狠戾,尽显嫉妒与疯癫。
但可疑的是,只要细心查看就能发现,她每刺下一刀,口中就会咬牙切齿地呼唤一个名字,不过她嘴唇嚅动的幅度很小,几乎没人能看出。
观影席上,时年7岁已经获得“GIN”代号的黑泽阵看着荧幕,沉默不语
——他没看错的话,这个女人每刺一刀,喊的都是“Gin”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