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逻辑错误
“拆借银子?拆借多少?为什么要拆借?是绸缎庄的买卖出问题了吗?”
苏清和挑眉问道。
李志锋拱手继续道:“回苏队的话,王元庆想跟商会其他人拆借的银子不算很多,一共是两千两。至于为什么要拆借,按照王元庆宴请的那几位商会中人的说法,似乎是王元庆的绸缎生意出现了亏空,急需要这样一笔银子来进行周转。
可根据府衙那些捕快对王宅诸多下人们的反复审问后得知,这笔银子好像并非绸缎生意的亏空,而是王元庆自行挪用,导致绸缎庄的账目对不上。下人们之所以知道,是因为王员外发现了这个问题,并因此和王元庆产生了激烈的冲突。”
林青璇惊讶道:“这么说,王员外跟他的两个儿子关系都不好?这又是跟小儿子吵,又是跟大儿子吵的,当爹的为什么能跟儿子闹出这么多的不愉快?”
李志锋挠头道:“街区府衙的那些捕快都是熟手,针对王员外宅子里的下人们进行的审问极为顺利,连吓带蒙,再加上互相间隔开来问询后又互相验证,几番手段下来,让那些下人们基本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生怕惹祸上身。
反正按照那些下人们的说法,王员外自从纳了妾后,就跟两个儿子的关系变得非常恶劣。那个姓柳的青楼花魁,比王员外小了二十多岁,如今还不到三十,甚至比王员外的大儿子王元庆还小,王员外对这个小妾宠爱的很。
太过宠爱,让姓柳的花魁在王宅里地位很高,对于王家的买卖,无论是绸缎庄还是当铺,都能说上几句话,这自然便招来了王元庆的不满。根据下人们所说的口供来看,那姓柳的花魁很是给王员外吹了一番枕头风。
至于王元福的不满就更简单了,绸缎庄是大哥的,当铺归老管家管,连自己亲爹纳的小妾都能时不时对自家生意表达几分意见,偏偏他这个亲儿子却丁点都无法染指,不管换了谁,应该都接受不了这样的待遇才对。”
苏清和开口问道:“有查过绸缎庄的账目吗?王元庆是什么时候挪用的那两千两银子?账目里肯定有体现吧?如果藏的特别好,王员外不太可能发现,对吧?”
李志锋点头道:“已经查过了,带队的捕头专门去找了几个老账房,对王家那两个绸缎铺子的账目进行了详细的盘查。能够确定的是,王元庆差不多在三个月前挪用了账上的银子。
而那笔银子,原本是两个绸缎铺子支用给供货商的货款,被王元庆挪用后,王家的绸缎铺子押后了货款的支取,导致供货商非常不满。王元庆尽量安抚了供货商,但效果非常有限。
按照捕快对王元庆突击审讯的结果来看,王元庆承诺挪用的货款会在两个月内进行支付,可两个月后王元庆并未履行这个承诺,供货商因此直接找上了王员外,这导致争吵的发生。”
林青璇双眼发亮道:“那这不就对上了吗?王元庆三个月前挪用了两千两银子!咱们从鬼市上打听到的消息,同样是三个月前有人买了那三种天材地宝!花费刚好是两千两,这世上总不可能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吧?所以凶手其实是王元庆?”
苏清和瞥了林青璇一眼,无奈道:“林队,你刚才还因为迷药而认为王元福有可能是凶手,这刚过了没一会儿就换了想法?咱们还是再继续听听吧,毕竟对那位小妾和管家的调查结果没说呢,万一有什么新的情况呢?”
林青璇抿嘴道:“我这不是觉得线索已经很明确了嘛,至于迷药的问题,王元福有不寐症,这种症状持续很久了,王家宅子里肯定人尽皆知。
即便那些下人们不知道,难道王元福的哥哥还能不知道吗?只要趁着王元福不注意,偷拿一些迷药出来,想来王元福也根本发现不了的。”
苏清和淡定道:“查案、破案,切忌预设立场、提前下结论,如果不能始终保持足够客观的判断,那很容易会被自己的主观判断所影响。继续听听,听完再说。”
随着苏清和定下了基调,立时便又有小队成员上前拱手道:“林队、苏队,我们这边负责对王员外的小妾和管家进行调查,倒是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王员外的管家当晚早早睡下,没听到什么异常的动静。不过按照管家所说,王员外遇害当晚,之所以会一直待在书房里,实际上是在等王元庆回来。
由于那两千两银子的挪用问题,王员外跟王元庆在过去的一个月里数次发生激烈的争吵。而王员外遇害的那晚,是他给王元庆解决问题的最后期限。”
苏清和扬眉道:“若是解决不了被挪用的银两问题,王员外打算怎么处理?”
这名小队成员回答道:“如果解决不了,王员外就打算将家里的两处绸缎庄从王元庆的手里收回来,然后全都交给管家一起去打理。管家是这么说的,王员外的小妾也证实了管家的说法。”
另外一名小队成员也走上前来,拱手道:“对王员外宅子里其他下人的审问没有得到太多其他的收获,主要是佐证了王员外跟他的两个儿子关系恶劣,还有提到王员外的两个儿子都跟王员外的小妾发生过比较剧烈的冲突。
特别是最近的这一年来,宅子里的下人们颇为频繁的见到王元庆怒气冲冲的直接闯进王员外小妾的房中,然后便会从房间里传出激烈的争吵声,甚至偶尔还会有摔东西的声音。不过这种争吵都发生在王员外离家外出时。
王员外若是在家里的话,王元庆和王元福都会表现的非常克制。按照下人们的说法,他们俩对于王员外还是比较惧怕的。因为王家的一应大小事务,始终是王员外说了算。真惹怒了王员外,两兄弟甚至会没银子花用。”
听着自家队员们依次汇报完,林青璇很是振奋的说道:“苏队!这案子很明朗了啊!直接将王元庆抓起来吧!所有的线索和证据都指向他!既然这件案子不是妖魔所为,那就肯定是王元庆干的!”
苏清和眨了眨眼睛,好奇的问道:“林队,你做出这个判断的依据是什么?”
林青璇一脸奇怪的说道:“这多明显啊!根据咱们现在已知的情况来看,王员外是被人杀死并伪装成妖魔作祟的,而现场的妖气残留,则是通过混合几样天材地宝来实现的。
普通人想要买到那几样天材地宝,鬼市的外围集市基本上是神都内的唯一渠道,而按照鬼市阴牙郎的说法,那几样天材地宝在外围集市的交易,最近的一次发生于三个月前。
结果恰好王元庆在三个月前挪用了绸缎庄的一笔银子,这笔银子又恰好和购买那几样天材地宝的价格一致。这些‘恰好’凑在一起,不管是谁,都能发现其中隐含的联系吧?
这肯定是因为王元庆对王员外纳妾感到不满,之后挪用银子被发现,又加剧了矛盾的剧烈程度。在王员外被害当晚,王元庆找商会的人拆借银子的努力看来是失败了,对吧?”
说到这里,林青璇扭头看向了李志锋。
李志锋立刻点头道:“没错,王元庆当晚宴请的那几名商会之人,全都拒绝了他的拆借请求。因为王员外想要收回绸缎庄的经营权,在商会几人之间不是秘密。
他们担心一旦拆借给了王元庆银子,王员外却依旧将王元庆经营绸缎庄的权利收回,那王员外很可能不会认他们的拆借,那他们借出去的银子可就要打水漂了。”
林青璇信心满满的重新看向苏清和说道:“你看,我没说错吧?王员外给自己的大儿子下了严令,要求王元庆必须解决挪用的银两问题。结果王元庆拆借银子的目地没有达成,又在宴请商会成员时喝了不少酒。
这酒意上涌,想到自己亲爹还在家里等着自己回去解决这件事情,很可能便恶向胆边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的亲爹给杀了,再伪装成妖魔作祟,推到妖魔的身上,如此一来,岂不是一劳永逸?”
苏清和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幽幽说道:“你的意思是,王元庆因为挪用这两千两银子的亏空,导致他和他父亲王员外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进而不断激化下,最终产生了杀掉王员外的想法?”
林青璇用力点头道:“对!”
苏清和叹气道:“那请问,这两千两银子的亏空是怎么出现的?”
“买赤霄草、引魂蒿,以及九泉冰魄花掉的啊。”
林青璇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苏清和继续叹气道:“林队,你不觉得这里面的顺序出了问题吗?王元庆花费对于普通人来说相当高昂的代价,买下这三样天材地宝,是为了伪装成妖气残留,用于误导案发后的调查。
那也就是说,王元庆在买下这三样天材地宝时,已经在为杀掉王员外做准备了。既然如此,又怎么会后续才不断的因为挪用银两而和王员外发生争吵,进而演变为恶向胆边生的激情杀人?
这里面的因果关系显然是互相矛盾的,不买天材地宝,就不会出现亏空,也就不会发生后续的一系列争吵。买了天材地宝,本就是为了杀人,自然也不会有恶向胆边生,这是早就有的密谋。”
林青璇怔怔的看着苏清和,仔细的在脑子里理了理苏清和所讲的顺序,好半晌,这才两只细嫩的手掌拍到了一起,发出了‘啪’的声响后,恍然道:“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呢?所以是王元庆早就想杀了他爹?所以提前买好了赤霄草、引魂蒿,以及九泉冰魄?”
苏清和再三叹气道:“没有两千两亏空的刺激之前,王元庆和他爹之间的矛盾并不激烈,更多的冲突似乎是集中在跟那位花魁小妾之间的,王元庆为什么那时候就要处心积虑的谋划杀掉自己的亲爹呢?”
林青璇眨了眨眼睛,略显茫然的反问道:“对啊,为什么呢?”
苏清和对林青璇的天真无邪表示无语。
沉吟道:“时辰不早了,反正查的差不多了,明天再去一趟王员外的家吧。差不多明天就能把这件案子盖棺定论,倒也不用急于一时。毕竟没有真的牵扯到妖魔,几个普通人而已,闹不出什么动静。
有叮嘱街区府衙的差役,让他们盯紧王员外府的所有人吧?今天忽然加大了对他们每一个人的审问力度,这势必会让真正的凶手有所警觉。要是看管不严,被真正的凶手趁机给跑了,那就太丢人了。”
李志锋赶忙应声道:“苏队放心,已经专门吩咐过,王员外的宅子内外尽皆被街区府衙的人接管了。所有人暂时都不允许随意外出,街区府衙的人会负责他们的吃食。”
林青璇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询问道:“也就是说,今天不继续查了?”
苏清和点头道:“不查了,我大概有方向了,只是还需要一些证据,等明天再问问,应该就能确定了。”
林青璇对于明明自己才是队正、却已经明显是在由苏清和来决定调查进度的变化丝毫不以为意。
眼见苏清和做出了决定,林青璇便立刻从善如流的说道:“行,既然这样,咱们收拾收拾,今天大家伙儿也都忙了一整天了,先稍微休息一下。一会儿就去德胜楼吃酒!算是我们正式欢迎你这位队副的加入!”
话音落下,都没等苏清和给出反应,场间所有的队员们便齐齐率先欢呼起来。
苏清和对此自无不可。
团建这种事情,虽然有时候会让人感到厌烦,但大多数情况下其实必不可少。
企业文化究竟好不好,关键点不在于形式,而在于组织这个形式的人,究竟能不能将形式搞好。
毫无疑问,林青璇或许不懂办案,但搞形式主义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谁让她足够养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