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心归体真寂灭,倒反天罡两乾坤。
西海龙宫。
霎那间,敖伯玉发现自己落座于一座陌生又熟悉的大殿之中,对面坐着人身鱼头的鳜少卿,身着绿袍银带,头立花弁即冠。
再看周遭,虽未见过,却都能认出;鲌都司、鲭太尉、鳝力士、鯾提督、鲤总兵、鱑把总、机巧鼋、鼍丞相、鳖总戎、鲇外郎、鲥军师....。
除此外,身旁往右还有一男一女,分别是敖摩昂、敖函。
敖伯玉虽然都能认出名字,但还是被吓的不轻,只因作为一个现代人,从未见过这场面,浑身颤抖,身旁螓首蛾眉的女子敖函问道:“小弟,可是身体有碍嘛?”
敖函搭话,敖伯玉这才转头看她,只觉得面熟亲切,心中惊恐倒也缓解不少。那有些听不懂的话语听在耳中,却也懂了意思。
敖伯玉不知怎说没事,又怕被看出什么,于是连忙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敖函见状,又道:“你还年幼,修为浅薄,不喜这宴会也正常,只是这龙宫宴百年一回,父王看重,且忍一忍,稍后二姐带你离开。”
敖伯玉还未答话,就见一人身鼍头的鼍丞相从殿后步入,用呕哑嘲哳的声音唱道:“龙王龙后到。”
周围人皆是起身行礼,敖伯玉也跟着有样学样。
只是这一起身后,头晕眼花,喘不过气,全然不知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待到礼毕,还是身边的二姐扶着坐下。
上方王座的龙王自是察觉到二人异样,面露不喜。
再次回过神来,已过了小半时辰,敖伯玉只觉得身边一切更加真实,身旁的敖函也更加眼熟,原本听不懂,不会说的拗口的话语也熟悉,忍不住小声喊道:“二姐。”
敖菡闻言轻轻一笑小声答道:“小弟,怎么了?”
敖伯玉这才确信,自己突然成为了西海龙宫玉龙三太子敖伯玉。
前世之事瞬间变得模糊了许多,此世的经历又如此真切,甚至让自己觉得自己就应该是西海龙宫三太子敖伯玉,一时间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个是自己,或者说都是自己。
只当是个:
浮生暂寄书中梦,尘事不闻看本书。
这时,上方的龙王朗声道:“我儿伯玉,就由你与鳜少卿之子鳜二郎比试一番,为宴会凑个兴吧。”
众人眼光都看了过来,敖菡也给了敖伯玉鼓励的目光。
敖伯玉只得硬着头皮,起身走出席位,想了想措辞道:“孩儿领命。”
左边第四席位的鳜头怪鳜少卿闻言,也从身后唤出跟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鳜头怪,虽称小,但也是与他相比,小鳜头怪怕是有一丈多高,水桶腰,说话就露出满嘴尖牙,甚是骇人。
走出席位,鳜二郎还拎着一把比敖伯玉身子都大的铜锤。
敖伯玉觉得自己这副身体和前世差不多,一米八五的样子,身形虽算不上健硕,但也不瘦弱,可在这鳜二郎面前,也就刚到胸口处,看他都需抬头。
鳜二郎拱手行礼道:“得罪了,三殿下。”说罢举起铜锤就要来砸。
见他这样,敖伯玉吓了一跳,连忙说道:“鳜二郎且慢,既是只是凑个兴,无需动刀兵,你我二人耍番拳脚功夫就是了。”
可还没等鳜二郎答应,上方的龙王见敖伯玉慌慌张张,躲躲闪闪的模样,心中不悦,出口呵斥道:“你闭嘴,鳜二郎你莫要理会,只管动锤,伤着不怨你,打死他活该。”
鳜二郎领命,敖伯玉傻眼了,这是亲爹?
见鳜二郎提锤来砸,只得慌张后退,听到敖菡大喊拔剑,这才连忙从腰间的剑鞘中拔出一把三尺长剑。
也不知是玉龙三太子本就武功平平还是敖伯玉没领会,总之剑是拔出来了,但却耍不好。
鳜二郎双手持锤往敖伯玉头上打来,敖伯玉使剑乱挡。
剑锤相碰,敖伯玉的长剑差点就脱手,那股巨力传至虎口,震的手掌生疼。
不过敖伯玉也察觉到自己的气力完全不输这鳜二郎,就是不太会使剑,没去卸力,反而硬接,故而第一个回合交手就落了下风。
鳜二郎本以为敖伯玉修行了近百年,自己才八岁,不过是上来给敖伯玉赚个脸面,不曾想第一个回合竟占了上风,孩童心性上来,大喜,立即再度挥锤来打。
敖伯玉只得拼命相迎,好在凭借气力胜他,从初时的手忙脚乱,到渐渐找到一点感觉,劈、刺、点、撩,倒也耍得一二,不过也只是一二。
这一场,丑斗:
精铁剑,大铜锤。玉龙贪顽修为低,二郎总角年纪小。宴会相逢比本事,不相上下将难解。铁剑当头没气力,铜锤砸下乱章法。这一个大铜锤,有模无样;那一个精铁剑,丑态百出。鳜二郎妖锋凶但菜,三太子剑招笨又拙。看得那满堂文武憋笑意,赴宴的友邻乐呵呵。
观战的鳜少卿心惊胆颤,生怕过火。座上的老龙王咬牙切齿,悔恨交加。
两人比斗二十余回合,双方皆是手软脚麻,鳜少卿连忙上到龙座前道:“禀龙王,孽子已力竭,绝非三殿下对手,可否让他退下,回座歇息,免得累了身体,日后落下隐疾。”
敖闰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不过还是顺坡下驴道:“停手,各自回座。”
鳜二郎意犹未尽,敖伯玉如释重负。
回到座位,敖菡招人取来药为敖伯玉处理伤口,前面敖摩昂却冷眼相对。
敖摩昂与敖菡姐弟虽是亲生的兄弟姐妹,但并非一母同胞,故平日里来往也少,敖伯玉估摸着,是不喜自己在这宴会上抖了威风吧。毕竟能和体型大过自己那么多的鳜二郎勉强打了个平手,也算是不弱龙子之名吧?
约莫着有一个时辰,宴会匆匆结束,鼍丞相找来,言龙王要见。
敖伯玉心想怕是要有个赏赐,欣然同往,敖菡要随着去,但被鼍丞相婉拒,言龙王嘱咐过,只带敖伯玉一人前往。
龙宫内是殿宇重重,廊腰缦回,雕梁画栋,好不奢华。
三拐两绕,步入乾泉宫。
刚一进门鼍丞相逃命似的离开,敖伯玉还没来得及问他为何如此,后背就被狠狠地抽了一鞭子。疼的那是摧心剖肝、龇牙咧嘴。
这还不算完,敖闰再度挥鞭抽来,十余鞭子下去,敖伯玉已成血人。
这时,敖菡拉着龙后跑来,龙后连忙道:“夫君快快住手,你这是要打死伯玉嘛。”
“修行百年,竟不如一八岁孩童,打死也罢,打死也罢。”敖闰虽如此说,还是扔了手中带血长鞭。
敖菡抱着地上的血伯玉哭泣道:“果是‘宁要讨口娘,不要当官爹’,早知父王你如此狠心的待我们姐弟二人,娘亲去世时,我二人还不如就随娘亲去了好,何必要受今日之罪。”
敖闰听后,气得又要动手,但捡起的鞭子始终打不下去,只得作罢。
敖函这才哭着将敖伯玉抱走,龙王龙后见此俱是唉声叹气。
再一晃,三月已过。
铜镜前,敖伯玉看着脸上的三条伤痕叹气:“本是更胜潘安之貌,现在可好,打成这模样,也不知何时才能消了。”
“你啊,又在乱语,从未听过有潘安这一号神仙。你倒是宽心,父王三月都不见你,你竟还在意皮肉相貌。”敖菡一边摆放碗筷,一边说道。
或许是由于前世记忆,代入玉龙三太子视角,敖伯玉本就对敖闰没什么好感,毕竟原着中小白龙是被敖闰亲口告状,差点身死。加上刚一到这方世界,就被抽了这么多鞭,不去想那大逆不道的事情已经不错了。
“他不见我,我还不想见他呢。”敖伯玉直言道。
“说的什么胡话,让父王听了,又要挨鞭子抽。父王虽对你严厉,也是为你着想,你平日确实太顽劣,不静心勤修,日后如何执掌一方水域?”敖菡连忙说道。
“执掌水域就罢了,非我所愿,我已想好,明日就出海,拜师学艺。”敖伯玉说道。
敖伯玉不是意气用事,就算敖闰把自己捧在手心疼,也必须出海求道,待在龙宫,光凭那修行缓慢的《四海玄真御水经》,注定就是当十四年坐骑,然后去西天当个玩物的结局。
要想掌控命运,必要寻到真正的高人拜师,学的真本领,才不被人骑。
敖菡自是不解,几番劝解,依旧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