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鸦雀无声。
有人看他如看智障,这么好的事求都求不来,偏他往外推。
有人看他了然于心,这是要抢女儿的功劳,多年未晋升急糊涂了?
亦有人看他森然冷笑,这是怕女儿爬他头上作威作福,在打压,贬低。
还有人看他,觉得甚是有理,哪有女人家抛头露面的道理,女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刺绣掌家。
总之各种猜疑,各种凝视看的凤忠鹤后脊梁发寒。
但他硬着头皮挺着,只等帝王发话。
他想了一晚上,觉得柳姨娘说的对。
倾城性子执拗,能说出我不好过,谁都别好过的话,让她当上乡主家里哪里会好。
如果将她囚于后宅,不让她抛头露面,他便能成为她与皇帝间的桥梁,两边传话能拉近君臣关系。
同时将长公主排除在外,断了长公主这个助力,凤倾城便无法气焰嚣张的在凤府作威作福,不把他这个父亲看在眼里了。
站在萧焰身侧的吴公公心里一紧,小心翼翼的看向梁帝。
凤忠鹤好歹毒的心思,一边想亲近皇帝,一边打压女儿,还将长公主夺内库的心思断了,这是逼着长公主去和亲,与逼长公主去死有什么区别。
这若是让他得逞了,长公主怎么办?
萧焰面无表情,让人看不清心思,以至于吴公公的一颗心提了起来,七上八下。
殿内安静的可怕,针落可闻,都在等帝王决断。
……
外面吵吵嚷嚷,使得凤倾城从噩梦中惊醒。
她梦到,她死后,被凤翠华丢去阴暗的地牢,那里关着一辈子无法重见天日的重罪犯人。
他们不知多少年没见过女人,即便是死尸也不放过。
无数个男人围着她的尸身,如同饿狼突然见到了肉。
是不是死的,他们全然不在意。
呕……
惊醒的瞬间,她吐了一地,那种无力,恶心的感觉,使她恨不能将整个胃吐出来。
她不希望那是真的。
可她见过七皇子救她时的场面,衣衫褴褛,破败不堪。
“小姐,这,这是怎么了?”听到声音冲进来的月嬷嬷看到满地秽物,吓的脸都白了。
“凤翠华,凤翠华……”凤倾城捏着拳头不停的捶打床榻。
重生那会,若说恨,她不是没有,却从未像此时这般入髓食腐。
第二次见凤倾城如此疯魔模样,月嬷嬷吓的面色惨白,不顾一切冲过去抱住小小的人,不停劝解:“小姐,醒醒,快醒醒,你在做梦。”
凤倾城回头,毫无血色的脸,闪耀着狰狞的光:“不,嬷嬷,不是梦,是真的,都是真的,我恨他,我恨凤翠华,我恨凤府除我母亲外所有人,我更恨我自己。”
眼见凤倾城满嘴是血,却依旧将牙关咬的死紧。
月嬷嬷生怕她咬到舌头,一边将手伸进她嘴里,一边慌乱喊道:“媛儿,权叔,快,你们快来。”
此时的她,心乱如麻,全然没了章法。
闻讯而来的二人,看到如此疯癫的凤倾城也被惊骇到了:“这,这怎么回事?”
“快,快去公主府,求长公主找御医来。”
月嬷嬷突然清醒,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吩咐媛儿快点走。
却在此时,外面飞奔进来一人,从怀中掏出布袋,拔出银针就往凤倾城身上扎。
权叔大惊,抬手要拦,来人侧身避过:“小姐惊惧过度,权叔别拦我。”
话落时,银针已经落下,凤倾城全身一颤,随之灵台逐渐清明起来。
察觉到对方熟悉气息时,权叔便以收手,见凤倾城神志逐渐恢复,才松了口气:“戴明,你何时会医的?”
都是上阵杀敌的大老粗,一起共事这么多年,他竟然不知道这小子会医术。
眼见凤倾城脸色逐渐恢复红润,戴明松了口气,收起针灸袋道:“属下哪里懂医,这是七殿下教的杀人之术,却没想到第一次用在了小姐身上。”
“杀人?”权叔急了,伸手揪起戴明的衣领子,挥拳要揍:“杀人的方法,你敢用小姐身上,若是小姐出事了,你赔的起吗?”
戴明居高双手,焦急解释:“权宜之计,况且万变不离其宗,我学习时先生教过,我有把握。”
“你还把握,我掐死你。”
“权叔。”凤倾城开口阻拦权叔揍戴明,又扫了眼满屋子狼藉,歉然的对月嬷嬷说道:“对不起,倾城给嬷嬷添麻烦了。”
媛儿哇的一声哭开了:“小姐,到底怎么回事?您这都第二次了,您以前不这样的,您离开京城这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权叔也惊了。
第二次?
也就是说,小姐之前也发作过?
可是离京这一年多,他们一直陪着小姐,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唯独回京路上失散的那几日。
难道……
戴明转身就走:“我去杀了柳姨娘和柳府所有人。”
“站住。”凤倾城再次开口,觉得胸口气血翻腾,她勉强压下不适感道:“柳家势大,我们现在斗不过,我要你们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将他们拉下神坛。”
戴明脚步硬生生停在门口,却是倔强的没有回头,眼里蓄满泪水。
凤倾城不知他情绪,便也没管他,听着外面的吵嚷声询问:“外面怎么了?”
若不是那些偶尔拔高的声音惊到她,也不会想起那般不堪的过往。
身为灵魂时的她,到底看到了多少?
为何她想不起来?
媛儿收了眼泪,眼里浮现出喜意:“是大少爷,二少爷,小少爷及几位小姐姨娘回来了,您以前不是最喜欢跟着大少爷吗?奴婢去给您请来。”
有大少爷安抚,小姐情绪也许能好些。
刚刚有了些血色的凤倾城,脸色再度一白,想也没想的吼道:“站住。”
媛儿回眸,满眼不解。
小姐怎么了?
大少爷是小姐嫡亲的大哥,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亲生兄妹,以前大小姐最喜欢跟在大少爷身后求学。
这都一年多不见,小姐不应该更思念大少爷吗?
凤倾城握紧双拳,将口中血腥气尽数吞咽入腹:“你们听着,我与长兄自今日起形同陌路,你们以后不许去找他,无论我遇到任何事,都不可以找他,你们听到没有。”
“什么?”满屋震惊,连坐在凤倾城身边的月嬷嬷都惊的站了起来。
“小姐,为什么?那可是你大哥。”
大哥?
凤倾城冷嘲。
那是别人的大哥,不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