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浚尚不清楚陆修武为什么要提到这样一棵除了能博人眼球外,别无其他用处的老树。何况这里有千千万万棵树,毫无疑问都跟他们要做的事情扯不上半点关系。
“难道只因为它跟别的树长得不一样?”沈浚不解地在脑子里想道,“而且在那样危急的时刻,赶快想办法逃命都还来不及,谁还有心思去留意一棵老树啊!”
“至多今后回想起来,知道有这么一棵样子奇特的树存在也就够了。”沈浚又找补了一句,并没往深处想,先前的那个错误使他有点不快。
“当然,是可以用它来判断前进的方向的,要在这千篇一律的树木中间找到一棵这么醒目的确实不容易。”然而,蓦地,他仿佛被老树那粗壮有力的枝条抽了一下似的,嘴角略过一丝苦笑,真心实意地坦诚道。显然,之前的失误仍使他感到耿耿于怀,“有人就是通过它才发现了自己的错误的,不然此时还蒙在鼓里呢!”
陆修武还在口沫横飞地讲述有关这棵老树的事情,对他的这一发现极尽啰嗦地描述着:“被那么多白眼怪包围,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真要硬碰硬地干起来,任谁也不是对手。”
话一出口,他立即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瞥了一眼沈浚,见沈浚正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地沉思着,似乎并未听到这句话,于是便放心大胆地继续说道:“你是没看到当时的情势有多危急,不说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也差不离了。我们陷入了密不透风的重重包围之中,已经走投无路,毫不夸张地讲,若是换成一般人早就吓得脑袋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了,甚至屁滚尿流、哭爹喊娘也说不定。可是我只瞥了它一眼,”
他又指了指那棵老树,接着道:“心里就有了主意。要知道,不是谁都能想出这么好的法子的。要是我们在空地上那会儿就采取这个办法,也不至于被打得落花流水,你也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
说到这儿,陆修武做出一副关切的表情看着周印廷,仿佛对他的伤势深表同情,为当时没能采用他所说的法子而表示深深地遗憾似的。
其实他这番话的言外之意是,当时他们要不是走得那么匆忙,一味只想从尸人中间突围出去的话,按照他后来采用的法子,结果一定会好很多。
也就是说当时的决定即便不能说是不正确的,起码也是不明智的,还有更好的办法,只是做决定的人并不具有足够的智慧,完全没有想到,他陆修武也不好提出来。
而他后来独自带着周印廷他俩面对同样的困境的时候,则做出了显然更加英明的决定。
他当然不是有意说这话来否定沈浚当初的判断,尽管实际上他脱口而出的每一句话都几乎是在指名道姓地对沈浚的突围计划进行批驳,而对于他来说,甚至都没有想到这一层。
他只是被越来越膨胀的虚荣心冲昏了头脑,为过一时的嘴瘾,情不自禁地枉顾事实,自吹自擂起来,竟忘了那时并没有这样一棵能让他们安然躲在上面,想躲多久就躲多久的枝杈低矮的老树。
真实情况是,他们周围只有动辄几十上百米,整个树身直上直下,光秃秃的参天大树,除了树冠部分,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实际上,就算那里真有这样一棵树,他也一定不会想要爬上去。毕竟当时他们都以为那群尸人不难对付,骑在马上可以很容易从它们中间突围出去,它们动作那么慢,不可能追上他们,哪曾想它们那么难缠,杀都杀不死,最后还差点要了他们仨的命。
因此,后来在这个地方再次被尸人围攻的时候,因为有了前车之鉴,他们就不再认为自己能够轻易逃脱,而打算另寻出路。此时正好发现道边有这样一棵适合躲避的大树,才决定爬到树上去的,其中的无奈只有当时做出这个决定的人心里最清楚。
并且,老实说,上树前他陆修武对这些尸人会不会自动离开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如果一直不离开,他们也只好继续在树上待着,时间越久对他们越不利,这他也是知道的,所以这个法子要说有多明智也不见得,只不过是实在是想不出别的办法才不得不为之的。
至于后来尸人的离去,纯属意料之外,到现在他也没弄明白那是怎么回事。所以采用这个法子,最多也只能说他幸运地押中了成功那一半。
就在陆修武眉飞色舞地滔滔不绝时,沈浚并没有回过身来,而是仍旧带着先前那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继续打量着这棵老树,总觉得它透着某种说不上来的古怪。
蓦地,他的视线停在了树根下面的一团阴影上,紧接着第二团,第三团也跟着钻进了他的视线。
如果从陆修武三人现在站着的地方看去,那里只是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所以他们只以为沈浚是在站着发愣或者想着什么事,所以并未打搅他,而是自顾自地继续它们的话题。
然而沈浚的目光却盯着几处阴影看了老半天,脸上越来越现出疑惑不解的神情,只不过由于背对着陆修武他们,他们根本看不到罢了。
原来他也看见了压在树根下面的那几个已经没了动静的尸人,它们的四肢本来就笨拙得不得了,此刻更是完全僵硬在那里。
它们那令人不解的迷惑行为和古怪的姿势同样使他感到莫名地蹊跷,怎么看也不像是自己钻到下面去的。
“那下面到底有什么,能让它们如此疯狂地宁愿折断腰脊也要钻到下面去?”沈浚百思不得其解,越发觉得这棵树古怪得紧,“居然还有仰面躺着钻进去的,而且都被上面的树根压得死死的,几乎没有一点空隙,它们是怎么做到的?”
当他以非凡的目力审视着树根下面那一层腐烂发黑的细碎枝叶以及潮湿发霉的土壤时,他就更感到匪夷所思了,因为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东西驱使它们去做这种奇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