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武和陆修文兄弟俩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尴尬地咕咕叫个不停,仿佛在表达抗议似的,茶水灌得越多就叫得越厉害,而且感觉更饿了。
好在他们并没有等太久,老板娘给讲话的那两人添过酒以后不多一会儿,他们的饭菜也由店小二用托盘一次都端了上来。
兄弟俩等饭菜一上桌,便跟平时在家里一样,让也没让地频频举筷,狼吞虎咽起来。一时间,整个大堂之中除了角落里隐隐约约传出的叽哩哇啦的说话声,便全是两兄弟吃饭时不停吧唧嘴的声音。
他们已经两天没吃过正经饭了,一路上全靠炊饼、咸菜和肉干勉强把肚子填饱,饮水充足的时候还好说,咬一口炊饼,吃一口咸菜,再喝一口水,往下顺,水不多,甚至没水的时候,就只好干噎,半天也咽不下去,索性饿着,等找到水以后再说。就这样连饥带渴地赶了一段路,差点儿没把命丢了。
此时舒舒服服地坐在这酒馆的大堂里,两厢迥异的境遇,令他俩都不约而同地感觉像是在做梦,之前身心俱疲的磨难仍历历在目,还在牢牢地占据着他们的意识,使他们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尤其当老板娘那句“死尸,什么死尸”的惊呼传来时,他俩都以为那些白眼怪又来了,于是加快了手上的速度,一人一筷子下去,便将盘里的菜夹走了一大半,然后把整张嘴塞得满满的,直到咽不下去为止,生怕怪物扑过来以后就没得吃了。
不错,即便是梦,他俩也要在这梦里吃饱喝足了,解了这燃眉之急再说,哪怕醒来后已然尸陈荒野,也好过做个饿死鬼。
然而美梦才刚刚开始,就被老板娘的一声低吼唤醒了。
陆修武端着差不多已经扒拉干净的饭碗,抬起头来,循着声音望去,见老板娘正双手叉腰,气冲冲地站在桌前,那句“到了老娘的地盘,就得听老娘的”已然说了一半,他只听到了最后几个字,同时闻到一阵阵酒香飘来,这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坐在了唐庄镇的一家酒馆里。
他随即回忆起了自城外进来这一路上的见闻,脑海中的形象和声音都是那么真切,更证明了他们的确已经走出了那段充满危险的道路。
现在他们是安全的,周围到处都是人,真正的活着的人,跟他们一样的人,甚至还有可爱的女人。
他很久没见到过女人了,她们身上美好而又甜蜜的东西总是能吸引他,使他的整颗心为之迷醉。
白眼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他相信它们不敢,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它们。
这里还有足够的食物和水,并且鸡鸭鱼肉样样齐全,想吃什么立即就能端上来,热乎乎,香喷喷的,不用再捧着毫无味道又凉透了的肉干和炊饼强往下咽。
他俩平生从未感到过如此地心满意足,甚至想就这么住下来不走了。去他的任务,好几次命都差点儿没了,还管他王爷不王爷。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在陆修武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便立即被一种极其牢固的情感给踢出了出去。
然而一想到接下来的几天还有好几百里路要赶,缺水少食将再一次把他们折磨得不成人样,他俩便不由得皱眉蹙额,痛苦之情也立刻取代先前的惬意,重又占据心头。
因为不怎么饿,并且一直在专注地倾听着嗓音沙哑的男子讲话,所以过了好一会儿,沈浚才拿起筷子,夹了两口菜,送进嘴里,仿佛若有所思地细嚼慢咽起来。
彼时盘子几乎已经见了底,他便就着这两口菜扒拉了几下碗里的米饭,随后便将碗筷一起放了下来。
陆修武见状立刻不好意思地红着脸道:“你看,都让我们哥俩吃完了,要不再叫小二上点儿吧?”
“不用了,我不饿!”沈浚微笑地看着陆修武道,努力表现得真诚一点,以免对方误会自己有什么不满意。
然而他的努力并没什么效果,陆修武好奇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是真的不饿,还是在埋怨他们兄弟俩自顾自地把菜都吃光了,一点也没给他剩,使他一个人饿肚子?
自从穿越过来以后,沈浚的饭量比过去出奇地少了许多,有时候在屋子里待着,一整天都不饿,那也是他平生第一觉得,每天只吃一顿饭就够了。
当看到兄弟俩挥舞着手中的筷子,比赛似的往嘴里送时,他就更不好意思加入进去了。
于是他亲眼看着哥哥把一整盘菜吃去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则几乎全被弟弟夹到了自己的碗里,以至于都没来得及咀嚼两口便下了肚,连菜是咸是淡都没顾上,乃至吃饱喝足以后,还满意地盯着空盘子呆看了半晌。
待两人放下筷子以后,沈浚才习惯性地打扫了一下战场,才吃第一口便尝出这家的菜做得咸了,而且不是一般的咸,简直能把一个吃惯了淡食的人给齁死。
并且不光盐放的多,其他的佐料也足得过分,就好像这些都不要钱似的。
沈浚感到纳闷儿,这几道菜的火候和品相都不错,独独口味重了点儿,如果各样佐料能少放一些,甚至不放,吃起来味道都会好很多,甚至堪比那些佳肴美味。
居然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对干饭店这一行来说,简直不可接受。
“也不知这厨子是丧失了味觉还是怎么,如此坑害自己的老板。”沈浚不可思议地想道。
以往除非太过分,沈浚大都忍下了,在他自己的世界,如果这家店不好吃,下次不来也就是了。
他绝少像发小那样,每次遇到这样的事都会把老板叫来理论一番,讨个说法。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没必要这样做,最主要还是怕麻烦,不想跟人家红脸、争吵,甚至大打出手。
到时候自己惹一肚子气不说,还极有可能不了了之,一桌人灰头土脸地从这里败兴而归,以致好好的一顿饭,最终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