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绍兴的一个宁静角落,住着一位名叫陈圣涛的贫寒书生。命运对他并不宽容,丧偶的悲痛如阴影般笼罩着他,使他的生活愈发黯淡无光。为了寻求一丝慰藉与新的机遇,他背井离乡,踏上了前往扬州的旅途,最终在天宁寺侧的一座小庙中暂居下来。
这座小庙,看似是他漂泊路上的一个避风港,却也充满了冷漠与孤寂。庙中的僧人对他极为刻薄,那眼神仿佛在说,这个穷书生不过是个来蹭住的累赘。陈圣涛倒也不在意,他心中有自己的世界,对这些冷遇只是默默忍受。
一日,陈圣涛在庙中闲逛,偶然间发现一座小楼紧紧闭锁。那紧闭的门窗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撩拨着他的好奇心。
他向僧人询问,僧人却面色惊恐地告知:“楼有怪。”这三个字,在平常人耳中或许是警告,但在陈圣涛心中,却像是一种挑战,一种对未知的强烈渴望。他执意要登上小楼,僧人无奈,只得打开那扇尘封已久的门。
门开之处,一股静谧而神秘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内,几案之上纤尘不染,镜架、梳篦等物摆放整齐,仿佛刚刚还有人在此梳妆。
陈圣涛心中疑窦丛生,暗自揣测:这莫不是僧人金屋藏娇之所?但他并未声张,只是默默退出,将这份疑惑深埋心底。
时光悠悠,数日之后的一个午后,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光影。陈圣涛不经意间抬头,竟望见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子在楼头凭栏而望。那女子的面容在光影交错中如梦如幻,陈圣涛不禁心旌摇曳,下意识地以目传情。
而那女子似乎也接收到了他的信号,竟轻盈地纵身而下,转瞬间便来到了他的身旁。陈圣涛这才如梦初醒,惊恐地意识到眼前之人可能并非凡人。
女子却面含微笑,轻声说道:“我乃仙也。君莫要害怕,你我之间实有前世宿缘。”她的声音宛如仙乐,瞬间驱散了陈圣涛心中的恐惧。自此后,两人情投意合,如胶似漆,在这尘世的角落缔结了一段奇异的仙凡之恋。
每月初一,女子总会按时离去,说是前往泰山娘娘处听差,一去便是七日。在她离开的日子里,陈圣涛独自守着这份思念与好奇。
一次,他趁女子不在,怀着忐忑的心情打开了她的箱笼。那一瞬间,箱内的金珠宝器光芒夺目,似要将他的双眼灼伤。
但陈圣涛心中坚守着一份道义,他未取分毫,而是如往常一样将箱笼仔细锁好,仿佛从未开启。
女子归来后,陈圣涛鼓起勇气,向她诉说心中的困苦:“我一贫如洗,而娘子似有盈余,可否借我些钱财,让我得以做些小买卖,谋求生计?”
女子微微摇头,眼中满是怜惜:“君之骨相,命中注定与富贵无缘,即便涉足商贾,亦是徒劳。然君品行高洁,见财而不起贪念,实令我敬重。此后,衣食之事,便由我来操持。”
自此,陈圣涛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不再为柴米油盐发愁,每日只需沉浸于诗书之中,与女子相伴的时光温馨而美好。岁月如流,一年有余的光阴在指缝间悄然溜走。
女子忽一日对陈圣涛说道:“我已用积蓄为君捐纳了飞班通判之职,君只需前往京城投供,便可候选上任。我先赴京城,为君安置宅邸,静候君来。”
陈圣涛心中满是疑惑与不舍:“娘子先行,我在京城茫茫人海中,又该如何寻觅于你?”女子轻轻握住他的手,温柔说道:“君只需抵达京城彰义门,我自会遣人相迎,君无需担忧。”
陈圣涛依言而行,踏上了北上的征程。待他抵达京城彰义门时,果见一苍头跪地相迎:“主君来迟,娘娘已等候多时。”
言罢,引着他穿过繁华的街巷,来到米市胡同。眼前所见,竟是崇垣大厦,巍峨壮观。数十奴婢早已整齐跪地,迎候叩首,那恭敬之态,仿若他是久别归家的主人。陈圣涛满心狐疑,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步入堂屋,女子盛装而出,宛如仙子下凡。她莲步轻移,携手陈圣涛步入内室。陈圣涛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轻声问道:“诸奴婢何以识我?”
女子掩口轻笑,悄声道:“莫要声张,此前我借君形貌赴部投捐,又以君之名义购置宅邸、订立契约。诸奴婢投身时,亦是见君形貌,故而皆识得君。”
言罢,又细细叮嘱他诸多事宜,告知他若有人问询,该如何应答,切不可露出破绽,令众人起疑。陈圣涛这才恍然大悟,心中既惊且喜,赶忙修书一封,告知家中喜讯。
次年,陈圣涛的长子接信后赶来京城。得知父亲续弦,他赶忙入房拜见继母。
女子见他前来,慈爱之色溢于言表,待他如亲生骨肉一般,关怀备至。长子亦被继母的温情所感,对她敬重有加,事事遵从。
女子见长子孤身一人,便问道:“闻儿已有妻室,何不一同接来?待明年,便可同赴别驾任所。”长子欣然应允,女子遂赠他舟车资费,命人将其妻子接入京城,一家人得以团聚,共享天伦之乐。
然而,命运的齿轮却在不经意间悄然转向。一日,阳光明媚,门外忽有一少年求见。
陈圣涛心中疑惑,出门相问:“汝是何人?”少年昂首答道:“吾母在此。”陈圣涛转身望向女子,女子微微叹息:“
此乃吾儿,乃我前夫所生。”言罢,唤少年入内拜见陈圣涛,并与长子相见,兄弟二人相互行礼,自此同住一个屋檐下。
时光平静如水,缓缓流淌。一日,恰逢女子外出听差,长子亦有事外出,家中只余陈圣涛的儿媳王氏。
王氏晨起梳妆,正对着镜子梳理云鬓之时,那少年偶然路过,瞥见嫂子的花容月貌,竟一时色迷心窍。他全然不顾人伦道德,破窗而入,猛地抱住王氏,口中污言秽语,求欢之意尽显。
王氏大惊失色,奋力挣扎,口中高呼救命。少年恼羞成怒,愈发张狂,竟强行撕扯王氏衣物,欲行不轨之事。
王氏拼死抵抗,在挣扎间,裙褶被撕裂,她趁机逃脱,躲入内室,心中的恐惧与羞耻如潮水般涌来。
待长子归来,已是夜深人静。他饮了些酒,脚步踉跄地走进屋内,却见妻子面容憔悴,泪痕未干,眼神中满是惊恐与委屈。他心中一惊,酒意瞬间消散,赶忙上前询问。王氏泣不成声,将白日所遭之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丈夫。
长子听闻,怒发冲冠,双眼瞬间布满血丝。他抄起桌上的长刀,转身便去寻找那少年算账。此时的少年,正呼呼大睡,浑然不知危险即将降临。
长子怒不可遏地冲进房内,借着烛光,手起刀落,只见鲜血四溅,待烛光映照清楚,才发现地上躺着的竟是一只断头狐狸。
陈圣涛闻得动静赶来,见此惨状,心中惊骇万分。他深知女子绝非寻常之人,如今其子被长子所杀,待她归来,定不会善罢甘休。恐惧如影随形,笼罩着他的心头。他当机立断,决定趁女子尚未归来,与长子连夜逃离京城,返回绍兴老家。
于是,在那个漆黑的夜晚,父子二人如同惊弓之鸟,匆忙收拾行囊,悄然离开了京城。他们一路狂奔,不敢停歇,往昔的荣华富贵如梦一般消逝,如今只剩下无尽的惶恐与落魄。
待回到绍兴,陈圣涛已无心赴任,曾经近在咫尺的官职与财富,如今皆成泡影。他依旧如从前那般贫困,仿佛这一场奇异的经历,只是一场荒诞的梦境,梦醒之后,一切照旧,徒留满心的怅惘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