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祖听了大家的各种议论后,反而更加拿不定主意了。他考虑了很长时间,还是觉得应该去找那位足智多谋的张子房来商量一下,这样才能做出决定。原来,张良已经辅佐汉朝取得了成功,他的心愿已经满足了。于是,他开始学习养生之道,比如呼吸吐纳等方法,不太吃谷物,并且关起门来不再外出,也谢绝了与朋友的往来。他常常自言自语地说:
“我的家族世世代代都为韩国效力,但韩国被秦国灭亡了。所以,我不惜花费重金,也要为韩国复仇。现在,暴虐的秦国已经灭亡,汉室兴盛起来,我只靠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成为了帝王的老师,自问已经心满意足了。从今以后,我不想再管世间的事情了,希望能够追随赤松子(古代传说中的仙人)云游四海,这才是我一生的归宿啊!”
这其实是张良的一种说辞,看的人可别被他给误导了。虽然张良嘴上这么说,但高祖怎么可能轻易就让他辞职呢?高祖只是答应让他先休息一段时间,但如果有事情需要他,还是得让他进朝来帮忙。这时,正好碰上都城选址这个大问题,高祖便立刻派人去请张良。张良也不好意思推辞,只好答应进宫去见高祖。高祖于是把娄敬的建议,以及群臣们的各种讨论和意见,都详详细细地给张良说了一遍,然后让张良综合大家的意见,给出一个折中的决策。张良回答道:
“洛阳虽然也有险要之地可以防守,但它的中心地带太狭窄了,只有几百里的平原,而且这片土地还非常贫瘠。洛阳四面都可能受到敌人的攻击,因此它并不是一个适合用兵打仗的好地方。而关中呢,它的左边有崤山和函谷关的险峻地势作为屏障,右边有陇地和蜀地的依托,三面都有天险可以据守,只有东面是面向其他诸侯的。如果诸侯们安分守己,我们就可以通过黄河和渭河来运输粮食,供给京城的需要;如果诸侯们有变故,我们也可以顺着河流的流向快速出兵,这样既不用大费周章地征兵,运输也非常便利。古人所说的‘天然形成的千里金城’,确实不是假话啊!娄敬的建议,不是没有道理,请陛下您做出决定并执行吧。”
高祖听后,立即回应道:
“既然子房觉得可以,那我就按照这个提议来办。”
于是,他挑选了一个吉日来迁都,并命令相关部门立即准备搬迁所需的物品,不得有任何拖延。虽然百官们心中并不乐意,但也只能遵从高祖的旨意去办理。大家为此忙碌了好几天,终于到了预定的日子,仪仗队排列得整整齐齐,皇帝的车驾也准备就绪,接着请高祖启程。高祖带着太公、后妃、太子等一行人走出皇宫,坐上辇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西进发,文武百官也都跟随着一起前往。
好不容易一行人抵达了栎阳,丞相萧何自然前来迎接高祖。高祖与萧何谈起了迁都的事情,萧何说:
“关中地区地势险要,非常坚固,地理位置十分优越。但是自从项羽攻入关中后,咸阳宫被严重破坏,即使还有几间房子留下来,也是破旧不堪的。陛下您现在只能暂时住在栎阳,等我前去咸阳修建新的宫殿,尽快完工后,您才能搬过去居住。”
高祖于是就在栎阳安顿了下来,并派遣萧何前往咸阳监督修建宫殿的事务,萧何领命后就出发了。
突然,一个紧急的消息从北方传来:燕王臧荼公然造反了,他成了诸侯中第一个反叛的人。高祖听到后勃然大怒,说道:
“臧荼本来就没立下什么大功,我只是因为他识时务投降了,才继续让他当燕王。但他却不懂得感恩,反而还敢背叛我。这次我要亲自出征去平定他!”
于是,高祖开始调兵遣将,限定日期准备好一切,然后日夜兼程,火速突入燕国境内。臧荼刚准备发兵,没想到汉军就已经到了,而且高祖还亲自督战,这速度之快,简直让人来不及反应。臧荼一下子慌了神,手忙脚乱,吓得魂飞魄散。燕地的百姓也都厌倦了战乱,渴望和平,所以他们并不支持臧荼。臧荼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带着手下的士兵冲出蓟城,去迎战汉军。但两军交战没多久,燕军就败下阵来,四散而逃,臧荼见状也只能无奈地逃回蓟城。高祖指挥大军迅速推进,将蓟城从四面八方紧紧包围起来。城里的士兵和百姓都失去了斗志,光靠臧荼父子两人哪里够呢?他们勉强支撑了几天,就被汉军攻破了城门。臧荼没来得及逃跑,就被汉军抓住了。而他的儿子臧衍,则趁着夜色悄悄打开了北门,换上平民的衣服逃了出去,后来投奔了匈奴。这件事也为下文臧衍引诱卢绾反叛埋下了伏笔。高祖抓住臧荼后,砍下了他的头,挂在城墙上给燕地的百姓看。燕地的百姓一看,自然就投降顺从了,于是燕地就被平定了。
高祖想要重新选一个燕王,于是他就下诏让将相列侯们一起来公开推选一个人。但是,高祖私下里又秘密地吩咐自己的心腹去告诉大家,让他们推荐太尉卢绾。卢绾和高祖是同一个地方的人,两家一直以来关系都很好,是世交。而且,卢绾和高祖还是同一天出生的。他们小时候一起上学,长大后也总是一起玩,关系非常亲密。高祖起兵反抗秦朝的时候,卢绾就一直跟在他身边。后来,卢绾被任命为太尉,他可以随意地进出高祖的卧室,不用避嫌。他的衣食住行和赏赐也都特别好,就连萧何、曹参等人都比不上。卢绾的才能其实挺一般的,虽然他多年来一直跟着军队打仗,但并没立下多少显赫的战功。只是在和刘贾一起攻打江陵的时候,总算是成功抓回了共尉,这才稍微有了一点战功。这次高祖出兵讨伐臧荼,卢绾也跟着出征,并且有了两次小小的贡献。高祖于是就想借着这个机会,给卢绾一个封王的头衔,算是给他的奖赏。但是,高祖表面上还是得让大家一起来推举卢绾,表示这是大家的意愿,暗地里却又不得不暗中帮忙,疏通关系,这样才能让卢绾顺利被封为王。高祖真是费了一番苦心,可谁能想到卢绾后来会变心呢。大家心里都明白卢绾其实并不配封王,但是高祖偏爱卢绾,大家也就顺水推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于是都回复高祖说,太尉卢绾跟随征战,立下了很多战功,应该立他为燕王。高祖听了很高兴,就留下卢绾镇守燕地,并正式册封他为燕王,然后自己率领大军向西返回。
谁知道一个麻烦刚解决,另一个麻烦又接踵而至。投降过来的将领、颍川侯利几竟然也背叛了汉朝。高祖因此再次调动军队向东进发,直接攻打颍川。利几原本是项羽的部下,担任陈县的县令。项羽失败后,他率领全城投降了汉朝,并被封为颍川侯。但颍川毕竟只是一座小城,怎么可能抵挡得住汉军的大举进攻呢?也许这就是利几的命吧,他突然间起了反叛之心,结果汉军一到,城池就迅速沦陷了。他那原本可以安稳享用的爵位和权力,就像被刀砍落一样,滚落在地,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转眼间,汉朝已经进入了第六个年头。高祖回到了洛阳,在元旦那天接受了群臣的祝贺,并设宴款待了他们,具体的细节就不一一细述了。在闲暇之余,高祖想起了项羽的旧臣中还有一个钟离昧没有被捉拿归案,这让他感到十分忧虑。于是,他再次下令通缉钟离昧,一定要将他捉拿归案。没过多久,就有人向高祖报告说,钟离昧躲藏在下邳,被楚王韩信收留了。高祖听到这个消息后,不由得大惊失色。他本来就担心韩信会叛乱,所以多次加强了防备。这次又加上一个钟离昧躲在韩信那里,怎能不让他更加惊慌呢?于是,高祖立刻派遣使者带着诏书去告诉韩信,命令他将钟离昧捉拿并送到都城来。钟离昧和韩信都是楚国人,他们早就认识。这时候,钟离昧因为无处可去,确实投靠了韩信。韩信考虑到过去的情谊,就暂时让他住下。后来,韩信接到了高祖的诏书,要求他交出钟离昧,但他还是不忍心这么做,只是找借口说钟离昧还没到他那里,他会下令官吏去搜查等等。使者按照韩信的话回去向高祖报告了,但高祖心里还是半信半疑,总是放不下心来。于是,高祖秘密地派遣了一个精明强干的官吏,火速前往下邳附近,去探听虚实。恰巧这时韩信出去巡视,车马声喧嚣,前后的护卫人数不少于三五千人,声势非常浩大。这个探听的官吏就抓住了这个机会,秘密地向高祖报告,说韩信已经有了反叛的意图。
高祖急忙召集各位将领,询问他们该如何处理韩信的事情。将领们都显得跃跃欲试,纷纷向高祖进言道:
“这小子要是敢造反,只要咱们的大军一到,立刻就能把他抓住!”
(这些话听起来有些粗鲁和冲动。)但高祖听了却沉默不语,将领们见状也觉得有些无趣,便陆续离开了。就在这时,陈平进来拜见高祖。高祖便向他询问对策。陈平心里其实清楚韩信并没有造反,只是现在还不方便直接替韩信说话,于是他回答说:
“这件事情需要慢慢来,不能急于求成。”
高祖焦急地说:
“这件事怎么能拖延处理呢?你总得替我想个办法吧!”
陈平问:
“那各位将领都是怎么说的呢?”
高祖回答:
“他们都建议我发兵去讨伐韩信。”
陈平接着问:
“陛下是怎么知道韩信要谋反的呢?”
高祖说:
“已经有人秘密上书报告了,说韩信谋反的事情是确凿无疑的。”
陈平又问:
“除了有人上书报告外,还有其他人知道韩信谋反的具体情况吗?”
高祖回答:
“这个我倒没听说过,应该还没人知道吧。”
陈平继续问:
“那韩信自己知不知道有人告发他呢?”
高祖再次回答说不知道。陈平接着问道:
“陛下现在手下的士兵,能否打败楚国的军队呢?”
高祖摇了摇头说:
“不能!”
陈平又说:
“陛下如果想用兵,必须派遣将领,那么现在众位将领中,有谁能比得上韩信呢?”
高祖又连连摇头说比不上。陈平接着说道:
“我们的士兵不能打败楚军,将领又比不上韩信,如果突然起兵去攻打他,激起战事,恐怕韩信即使没有反心,也会被逼得造反了。我认为陛下这样做,并不能确保万无一失。”
高祖皱着眉头问:
“那这到底该怎么办呢?”
陈平考虑了很长时间后,向高祖提出了一个计策:
“古时候,天子在巡视四方时,一定会召集各地的诸侯一起会面。我听说南方有个云梦泽,一直以来都被称为风景秀丽、地势险要之地。陛下可以宣称要去云梦游玩,并广泛召集各地的诸侯,在陈地集合。由于陈地与楚国的西部边境相邻,韩信现在是楚王,如果他听到陛下只是因为无事而出游的消息,他一定会前来拜见。趁着他来拜见的时候,我们只需要安排一两个勇猛的武士,就能轻易地把他抓住,这不就是非常容易的事情吗?”
据说,陈平提出的这个策略,是他所出的六个出奇制胜的计谋之一。这个计谋不能说不巧妙,但遗憾的是它包含了一些欺骗的成分。高祖听了之后非常高兴,连声称赞道:
“真是个妙计!真是个妙计!”
于是,他立刻派遣使者前往各地,向各国发布诏令,说自己将要南巡云梦,命令诸侯在陈地集合。那些诸侯王们哪里知道这是高祖的计谋,都一一按照诏令前往集合了。
当韩信收到这个命令时,他心中不免产生了疑虑。因为之前高祖已经两次从他手中夺走了兵符,这让他深知高祖的狡猾和多诈,所以他格外小心谨慎。既然已经知道了要有所防备,那么他之前又何必收留那个可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钟离昧呢?又为何要大张旗鼓地陈兵出巡,引起别人的注意呢?这次高祖说要驾游云梦,命令诸侯在陈地集合,更让韩信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高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虽然陈地和楚地相邻,从道理上说他应该先去迎接高祖,但他又担心这样做可能会遭遇不测,意外地给自己惹来祸端,因此他犹豫不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将领和辅佐韩信的官员们见他一脸困惑,便想帮他解决烦恼,于是斗胆进言说:
“大王您其实并没有犯什么错,却足以引起主上的猜忌,只是因为收留了钟离昧一个人,才不得不违抗主上的命令。现在如果您能斩下钟离昧的头颅,带着去拜见皇帝,皇帝肯定会非常高兴,那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韩信听了这些话,觉得非常有道理,于是请钟离昧进来,含混不清地说了几句。钟离昧听出了他话里有话,而且看到韩信的脸色阴沉,似乎带着怒意,不再像以前那样待他,于是试探性地问道:
“您难道是因为担心我留在这里,会得罪汉帝吗?”
韩信轻轻地点了点头,钟离昧接着说:
“汉朝之所以没有攻打楚国,是担心我和您联手,共同抵抗他们。如果您将我抓起来献给汉朝,我今天就会死,而您明天也会遭遇不测!”
钟离昧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韩信的表情,但韩信的脸色依然没有变化。于是钟离昧站起身来,指着韩信骂道:
“您真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我不该错投到您的麾下!”
说完,钟离昧就拔剑自杀了。韩信见钟离昧已经自刎身亡,便高兴地割下了他的首级,带着几个随从骑兵,直接前往陈地,去拜见高祖。
高祖在派遣使者之后,没有等待使者的回报,就从洛阳出发,直接前往陈地。韩信已经在陈地等候多时,一看见皇帝的车驾到来,就跪在道路旁边拜见,同时呈上了钟离昧的首级。但高祖却突然厉声命令道:
“快把他(韩信)给我抓起来!”
话还没说完,就有武士走近韩信,将他反手绑了起来。韩信不禁长叹一声,说道:
“果然像人们说的那样,狡猾的兔子死了,猎狗就会被烹煮;高处的鸟打完了,好的弓箭就会被收藏;敌对的国家灭亡了,谋臣就会被杀害。现在天下已经安定,我当然应该被烹杀。”
高祖听着韩信的话,瞪大眼睛对他说道:
“有人告发你想谋反,所以我才把你抓起来。”
韩信并没有过多辩解,任由他们将自己绑在后面的车上。高祖的计谋已经成功,但他原本还打算召集诸侯,于是他又向四方颁布了一道诏书,找借口说因为韩信谋反的事情,他没有空闲去游云梦,所以各诸侯王不必前来集合。这道诏书一经传开,高祖就带着韩信,沿着原路快速返回了洛阳。
高祖设下计谋抓住了韩信,并把他带回洛阳后,宣布了对全国的宽恕,即大赦天下,并发布了一份诏书。这时,大夫田肯前来祝贺高祖说:
“陛下您成功捉拿了韩信,又很好地治理了秦中地区。秦中地区依山傍水,地势险要,从东面对着其他诸侯国,就像从高高的屋顶上倾倒水瓶里的水一样,水势迅猛,无法阻挡。所以秦中地区有‘百二山河’的说法,意思是这里的两万士兵可以抵挡诸侯国的百万大军。另外,齐地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地方,它靠近海边,东边有琅琊和即墨的富饶之地,南边有泰山的保护,西边有黄河作为天然的屏障,北边则可以从渤海获利,整个地区方圆两千里,也是天生的富饶之地和战略要地,所以齐地有‘十二之利’的说法,意思是这里的两万士兵可以抵挡诸侯国的十万大军。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东西两秦’,都是非常重要的地区。陛下您既然把都城定在了秦中,就更应该重视齐地,如果不是自己的亲儿子或亲弟弟,就不应该让他们做齐王,希望陛下您能慎重考虑这件事并做出明智的决策!”
高祖听后恍然大悟,说道:
“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会按照你的建议去做。”
田肯于是退下。旁边的群臣听到这番对话,都以为高祖会马上下令,将自己的子弟封为齐王。但出乎意料的是,关于封齐王的诏书并没有颁发下来,反而传来了赦免韩信的消息。大家这才明白,田肯的建议不仅仅是为了请求分封子弟,还暗中包含了为韩信求情的意思。韩信的第一大功劳是平定三秦,第二大功劳则是征服齐国。田肯虽然不便直接提及韩信的处境,但他先引出了韩信的话题,然后简要地描述了齐地和秦地的地理优势,让高祖自己去深入思考其中的利害关系。高祖也非常敏锐,他随口称赞了田肯的建议,并且心里琢磨着韩信的功劳远远大于过错,而且并没有明确的反叛行为。如果贸然将韩信下狱治罪,必然会引发众人的非议。因此,高祖决定赦免韩信,但将他原来的封爵降低,封为淮阴侯。
韩信在被赦免后,不得不进宫去向高祖表达感谢。但当他回到自己的住处后,经常显得闷闷不乐,甚至以生病为借口不再上朝。高祖已经剥夺了他的权力和地位,估计他也做不了什么,因此也就没有再与他计较。然而,此时还有一些功臣尚未得到封赏,许多将领都在争夺功劳,争吵不休。为了平息这些争端,高祖不得不挑选一些人,赐予他们列侯的爵位。具体名单如下:萧何被封为酂侯,曹参被封为平阳侯,周勃被封为绛侯,樊哙被封为舞阳侯,郦商被封为曲周侯,夏侯婴被封为汝阴侯,灌婴被封为颍阴侯,傅宽被封为阳陵侯,靳歙被封为建武侯,王吸被封为清阳侯,薛欧被封为广严侯,陈婴被封为堂邑侯,周緤被封为信武侯,吕泽被封为周吕侯,吕释之被封为建成侯,孔熙被封为蓼侯,陈贺被封为费侯,陈豨被封为阳夏侯,任敖被封为曲阿侯,周昌(他是周苛的堂弟)被封为汾阴侯,王陵被封为安国侯,审食其被封为辟阳侯。这些就是高祖为了安抚功臣们而赐予的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