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西郊墓园。
此处是广陵最为金贵的墓园,因地处护龙河旁,背靠京城,葬了无数夜朝英烈而闻名。
广陵人都对此处极为重视,将此地看作英烈之地,觉得能葬于此之人都已羽化登仙,故此处千金难求。
祁如烟也相信这个传言。
她手拿百合花束,娴熟地走到最中心的墓前,将百合花束轻轻放下,坐靠在墓边,沉默不语。
墓碑上赫然刻着“恩人倩云之墓”。
……
五年前。
祁如烟第一次入京,见到了褚倩云,当时褚倩云看着很是幸福,身体也无碍,看到她来还挺惊讶,因为两人自前一别,十年未见,她写信给祁如烟也未收到回信。
自从云儿被褚倩云接走后,祁如烟就被齐袁软禁在家中,不许其外出,对外称夫人久病于家中休养。
祁如烟虽无势但也当齐家主母多年,亦有办法能联系上褚倩云,但她没有选择向褚倩云求救,褚倩云自然不知道此事。
直至多日前有一怀孕女子闯入齐家大闹,祁如烟这才知道齐袁一直在外面乱搞。
齐袁生怕祁如烟趁机将此事宣扬出去,影响了自己爱妻的声誉,忙处置了那女子,还换了一批下人,最后祁如烟以死相逼,齐袁才妥协将祁如烟解禁。
祁如烟才得以入京探望儿子。
褚倩云似乎很高兴她的到来,将她安排在公主府住下,并将云儿喊来与她相见。
云儿已经十五岁,看到自己的亲娘陌生不已,褚倩云见状温柔安抚,并细声解释祁如烟是因病情才未来看他。
听闻祁如烟甚是惊讶,她才知道原来这十年齐袁对外是这么解释的,而褚倩云还出于担心派人调查和写信询问她。
两人这才解开误会,褚倩云得知她被软禁十年,气极,将当初未说出口的话说出,劝说祁如烟和离,并承诺可以帮她处理齐袁。
当初褚倩云与祁如烟第一次相见,不知该以何立场劝说祁如烟和离,而祁如烟还拦住她去找齐袁,明白祁如烟的意思,遂未开口。
但今日她真忍不了了,养了祁如烟的孩子这么多年,也养出了感情,算是祁如烟半个好友吧,所以她才敢开口劝说。
祁如烟感动之余还是以尚儿为由,拒绝了褚倩云的提议。但其实她内心只是不想让褚倩云再帮她了。
齐家毕竟是巨商,为夜朝捐黄金粮草的美誉在外,没有物证的前提下要动齐袁甚是困难。而褚倩云如今过的如此好,她不愿褚倩云再去分心来帮她,影响她与皇帝之间的姐妹感情。
褚倩云仿若猜到祁如烟的想法,直叹气,“这是我第一次这般劝你,也是最后一次劝你,你再好好想想吧,过了这几日我便再无帮你的可能了。”
说完便取下头上的金簪递给祁如烟“这是我妹妹赠与我的,若你后悔,随时可凭此信物入宫求见她,她知道后一定会帮你的。”
祁如烟回到广陵后,便听到京城传来噩耗:
崇启15年,倩云长公主薨,帝以最高规格下葬褚倩云,并举国同丧。
其独女元音郡主因尚未及笄,其养子齐晏云自发前往皇陵守孝三年。
……
一如既往地想到了当年之事,祁如烟回过神,直直地看着眼前的墓。
此墓正是她五年前为褚倩云所立的衣冠冢,其中只有当时褚倩云给她的金簪。
她当时得知褚倩云离世之时恍惚不已,明明尚在几日前她们还在聊天,当时褚倩云还好好的,怎会突然离世?但细想才发现褚倩云最后与她说的话中暗藏深意。
或许褚倩云早已知晓自己的时日无多,是她太迟钝了,发现的太晚。
她没有拿金簪去皇宫找褚颜溪,而是选择此地为褚倩云立个衣冠冢,留个念想,希望褚倩云能够羽化登仙。
每年她都会带着百合花束来祭拜褚倩云,什么也不说,就静静地坐上一个时辰。
今日并不是褚倩云的祭日,她提前几日来到此处,照旧带了百合花束。
就在沉默良久后,她突然开口“我要去京城了,可能过几日就不能来这看你了。如今元音郡主成长地极好,名扬天下,你的妹妹禅位给你最喜爱的侄女后就去云游四海了,大家都在慢慢变好,我也是,你现在还好吗?”
又是一片沉默,只余风轻轻呼过树叶的声音,一片叶子掉在墓前,似乎在回答她。
祁如烟轻轻地将那片叶子拿起“看到你好我就放心了,回见……”
……
几日后,皇宫。
晨萧这几日都在为今日做准备,无闲踏足后宫,因为今日是倩云大长公主的祭日。
她早早便起身准备前往皇陵祭拜褚倩云,还命人去请元音及其父一同前往皇陵,并带上了齐晏云和许如玉兄弟。
百官齐聚,恭候皇帝。
晨萧站在高处看向元音郡主,一身素衣,容貌娇俏秀丽,但此刻雪白的双颊上泪珠滚落,无人在她身旁。
晨萧皱眉问道“怎么只元音一人?”
随侍叶俞忙上前“启禀陛下,元音郡主的父亲...于今日子时去世了。”
“什么!怎么无人来报!”晨萧震惊,转头质问叶俞及其他人。
内侍们纷纷跪下,叶黎开口道“陛下恕罪,是元音郡主不让微臣们说的,她说陛下才登基不久,肯定忙于朝政,她不愿令陛下担心。她还说她知道其父是去找其母了,她很开心。”
晨萧赶紧走到元音身前,由于不知道原身是怎么和元音相处的,她想安慰元音却不知从何开口。
元音看着晨萧欲言又止的表情,忙擦掉眼泪,挤出笑容表示自己无事。
晨萧突然伸手抱住元音,元音也回抱她,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抱着,她耳边响起了元音轻轻的抽泣声。
良久,元音拍拍晨萧的肩膀,松开晨萧的怀抱,沙哑的声音响起:“陛下真的不必安慰我,我知道父亲是去找母亲了,我很开心。
但同时我也避免不了有些难过,父亲这一离去,从今往后这公主府便只剩下我一人了,我只是还不习惯,等过段时间就好了。”
晨萧拿出手帕为元音擦干眼泪,将其发丝捋好,温声地说“不过月余,表姐就同我生分了?若你不习惯,便进宫住几日,我们也好久没聊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