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在这个世界上,有一只神奇的天鹅。
它诞生于世界存在之前,因此,也有人将其称作罗伊珥。
一些洞察世界的人,曾经聚在一起,偷偷讨论说:“假如创世神乃是一只天鹅,那么,我们所生活的地方就只能是一枚鹅蛋了!”
在那个小小的密室里,围坐在一起的动物们,眼瞳中闪烁着淡淡的微光,闻言,纷纷摇头。
猫舔了舔爪子上的毛,洗了洗脸,一点也不想参与的样子。
它回味着午餐的滋味,酥脆爽口的小鱼干,多美味啊!
此刻,猫的胡须上,还有一些散发着鱼腥味的,没有舔洗干净的油滴。
狗蹲在地上,摇了摇尾巴,声音洪亮。
“我觉得这就像是在开玩笑!如果天鹅的孩子,就是我们,那我们也应该长成天鹅的样子,而不是现在这样!我们的翅膀呢?我们的长颈呢?我们的羽毛呢?”
小老鼠在月光洒落的地板上,三五成群地抱在一起。
它们正在玩闹,相互做出啃咬的动作,仿佛在训练对战战的技巧。
一只老鼠说:“我觉得有可能呢!上一次,我吃掉了一颗鸵鸟蛋,哦,那可真是太大了!我掉进去,差点出不来了!厨师把鸵鸟蛋从篮筐里抓出来,人类的手可真大啊,完全把洞口堵住了。我恐惧极了,害怕成为一道新鲜出炉的烤肉。因此,在那家伙用勺子轻轻敲击蛋壳的时候,我从靠近砧板的位置,重新打了一个洞。钻出来后,‘咻’地飞去了桌子缝。那条缝可宽了,什么东西都能掉下去。你们猜我在那里发现了什么!一大块喷香的,美味的。干奶酪的碎屑——”
“得了吧,你就是贪吃鬼,脑袋里面能不能有点重要的东西?说点能够丰富这场难得的聚会的内容吧!我们在这里围坐,难道是为了听你讨论日常的食单吗?”另一只老鼠说,“鳄鱼,你的主人最喜欢到处跑。你知道的消息,应该比我们这些必须在岗值班的家伙,知道更多吧!”
被点到名字的鳄鱼正趴在角落,看上去仿佛睡着了一样,模样安详。
它的嘴巴大张着,从喉咙里,传来了一个相对低沉的声音。
“你们在聊什么?也许是我听错了。你们这群狂徒,竟然敢打世界鹅罗伊珥的主意?快停下这愚蠢的幻想。说了多少次,世界乃是天鹅的一颗巨大的卵。我们既不是蛋黄,也不是蛋清。我们乃是其中悬浮的一粒小小的胚胎上的一个细胞。我们谁都不能去触碰‘规则’,否则,一切非命运的生灭,就将刻印在我们的身上!我们必须遵守约定,不背叛《命运书》。就像我身上的每一片鳞甲,老实待在正确的位置上,保护我的内脏,抵御外部攻击——”
“我是不赞同的,你的这种说法太保守了。”
一只老虎抖了抖耳朵,它巨大的脚爪踏在地面上,尖锐的指甲,划出一些痕迹。
“鳄鱼啊鳄鱼,你也上了年纪,失去曾经的激情了吗?我们可是这个世界的圣灵啊,难道,你想永远被困在这里?我们的同伴乃是那些诞生自巢窠的天鹅,而非智慧生物中的人类,他们才是被蛋黄和蛋清裹挟的带来腐坏的杂质。这颗蛋是一枚未受精的卵,既然如此,怎么会有生命从这里诞生?我们需要担忧的问题,在于这颗终将被死亡充满的鹅蛋,什么时候污浊,什么时候破碎,什么时候……令我们全部跟着化成尘埃和飞灰!”
正在地板上啄食的鸡突然抬起头,说道:“什么?你也害怕?天啊,天要塌了!”
“该死的鸡,你冷静一点,不要用你的翅膀,拍击我的脸!”
狗愤怒地狂吠,跳跃之间,踩到了猫的尾巴。
伴随着猫凄厉的尖叫,会议落下了帷幕。
与此同时,世界鹅罗伊珥正在巢窠里休息。
它太累了,飞过了无数的时光,总算漫游完一整个宇宙。
由于它活了很久,比这世界上的一切都要久,因此,世界鹅罗伊珥知道一切的真相。
比如——这世界并非它的一颗卵,而是悬浮在一片黑暗里的,一颗散发微光的球。
再比如——这颗球上的微光,并非来自于它本身,而是来自于周围数不尽的其他的光球。
世界鹅罗伊珥蜷缩在巢窠里,把头埋藏在翅膀下面,舒舒服服睡了一觉。
等它醒来的时候,金星正好路过它的头顶。
金星第一次在宇宙中看到如此巨大的一头鹅,忍不住发出了惊叹的声音:“瞧啊,多么神奇?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存在于黑暗的星河中?我已经是本世纪最伟大的宇宙旅行家了,竟然还有我所不清楚的东西,这简直是个噩耗!不能让这种事情存在,我必须要好好了解一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于是,金星开始环绕。
在世界鹅罗伊珥的羽毛所荫蔽的天空下面,一片凹凸不平的土地上,最初的骑士,那个被后世冠以黄金骑士之名的人类,格奥尔德,怀抱着裸露在外的,英勇无畏的心,一步一个脚印,终于在跋涉了十年以后,来到了这株古老的植物面前。
“你还活着吗?”名为格奥尔德的骑士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人类。我的寿命悠久而漫长。而你,不过是我所见过的诸多生命中,毫不特别的又一个人类。说吧,来这里找我,是为了什么——食物?住所?伴侣?珍宝?名望?你要什么都行,只要你愿意为我做一件事,我就满足你的愿望!”
骑士格奥尔德似乎怀着某种悲悯,将怀中的那颗用力跳动心,举了起来。
“你看,这是我的心脏。”
“我看见了,你的心脏。红彤彤,不停搏动。真是鲜活,充满了力量。”
“是的,我便是依靠这颗充满力量的心,不断前进,来到了这里。”
“所以,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的愿望,”骑士格奥尔德抬起头,一股死气,萦绕在眉间,不断发出沉重的叹息声,“我想要你毁了它。”
古老植物震惊地摇晃枝条,在这无风之地,簌簌落下无数青的、黄的叶,仿佛一场暴雪,几乎将位于根部的骑士格奥尔徳完全掩埋。
“你在说什么胡话?你凭借着这颗心脏存活。如果毁了它,你就会死亡!”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世界正在进入新的阶段,而我,不过是一个凡人。我既不能如同世界塔楼的魔导士那样,瞻望未来;也不能像隐秘角的术士那样,发觉并钻入过去的帷幕缝隙。我没有医士的温柔,也没有战士的刚强。我只剩下这一颗蠢动的心。所以,就以此作为牺牲,用它来交换我想要的东西吧!”
古老植物沉默了。
它的树干上,裂开一道缝隙,从那缝隙中,滚动出一颗巨大眼球一般的圆珠。
随着圆珠的转动,一个幽深晦暗的褐色的点,对着根部的骑士格奥尔徳,投去锐利的目光。
“……勇于自毁的骑士吗?说实话,我认为你这一举动,十分愚蠢。”
“我知道。但我一无所有,能够献祭的东西,只剩下自己了。”
“好吧,既然你来到这里,许下了愿望,那么,我也将运行我的规则。按照约定,你去为我做一件事,然后,我就吃到你的心,用咀嚼毁灭它。”
闻言,骑士格奥尔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光彩,露出获得救赎的笑容。
“请告诉我吧,伟大的树神,垂林,”他问道,“我要做什么,才能开启将心完全毁灭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