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承言柔和的眸子染了暗沉,并未开口,寝宫一片寂静。
他自然看得出来程则绪与他的宁儿什么关系。
男未婚,女未嫁,同在一个屋檐下,眉眼传情,暗生情愫……
如今光是想想便一肚子怒火。
可这又不是宁儿的错,宁儿貌美,又心地善良,她自幼身边便不缺人围着,都怪别的男人勾引他的宁儿。
陆嘉宁不敢吭声,也不敢看许承言,手腕一动发出清脆的声音,瞬间放下手腕不再动。
前几年许承言见她与季敬川在一起,便处处从中作梗,谁知如今会如何。
许承言压下眸中暗沉,“宁儿可想去见他,他毕竟是宁儿表兄。”
“你同意让我去?”
她突然消失,程则绪自然会来寻她,怕是许承言根本不会放她离开。
许承言面容上隐隐浮现一抹愠色,“宁儿想去见他,孤便陪着宁儿去。”
陆嘉宁心里咯噔一下,许承言这般仿佛在炫耀自己有多体贴。
可他与体贴二字挂不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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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角凉亭。
程则绪身形修长站立在凉亭中,脸色极黑,眼中露出几道锋利的寒芒,周围冷森森一片。
青古垂着头大气不敢喘,主子出去一趟,千叮咛万嘱咐要好好保护陆姑娘,他被人从背后袭击晕了过去。
最后还是被主子踢醒的,一睁眼便看到浑身带着怒气的主子要把他撕吞掉。
偏头看了眼青时,青时脸色冷峻站在一旁仰首挺胸,一对比觉得自己更差劲了。
程则绪怎么也没想到,出去上个朝,留了那么多人守着,回到府里歪七扭八躺了一片,好不壮观。
如今连太子也掺和一脚,他虽与太子接触少,但也能察觉此人绝不简单。
陆嘉宁的手被许承言攥住,还偏偏是那只带银镯的手,时不时便晃动两下,也不知是什么恶趣味。
她如今还没想好要与程则绪说什么,只是觉得两人刚和好,她又不见了,可不是她临阵脱逃,罪名不能扣她身上。
许承言注意到身边人心不在焉,“宁儿在想什么?”
一句话将陆嘉宁拉了回来,“没有。”
“宁儿在想他如何带你出去?”
陆嘉宁有一种被他带着会情郎的感觉,终究没开口。
“他是宁儿的表兄,对宁儿颇加照顾,孤还要感谢他呢。”
程则绪目光捕捉到二人前来,漆黑深邃的眸光落在紧紧相握的手上,心中嫉妒发狂,却只能极力忍着。
见二人走近,程则绪咬牙拱手,“殿下,臣来接陆姑娘回去。”
许承言紧紧牵着陆嘉宁的手,手腕晃动响起一阵铃铛声,眼眸轻挑。
漫不经心道:“程将军莫急,孤多谢程将军这段时日对宁儿的照顾,一会儿大礼奉上以表谢答,但宁儿与将军回不去了。”
陆嘉宁虽然想到会这样,但心里还是很难过,她此刻并不想待在这里。
留在皇宫,与直接把她送回沈家有何区别。
大笼子和小笼子,一样都是被圈着。
程则绪放下胳膊,紧紧咬着后槽牙,“殿下这是何意?”
许承言故意将陆嘉宁又拉近了些,惹的程则绪更加眼红,嘴角轻笑,“孤感谢程将军对宁儿的照拂,孤甚是喜爱宁儿,想把她留在东宫与孤长伴。”
“这偌大的东宫无一个知心人,甚是冷清,如今觅得宁儿,倒是不舍得放手了。”
程则绪眸色一沉,滚动云涌,压着怒气,声音里带着不快,“臣与陆姑娘早已私定终身,自古成人之美,不拆有情人,还望殿下成全。”
有情人?
许承言眼底的情绪渐渐变浓,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一双极会洞察人心的眸子落在程则绪身上,声音铿锵有力不容反驳。
“若孤不允,程将军会如何?”
程则绪紧紧攥着拳,清冽的声音压着怒气,“殿下还想抢人不成?”
周围气氛压的人喘不过来气,沉静好一会。
许承言轻轻然,“程将军就这般在意她,不惜惹怒孤?”
“臣只想求殿下将陆姑娘还于臣,并不想惹怒殿下。”
许承言似笑非笑,低头看了眼陆嘉宁,“这可怎么办,程将军想让宁儿回去呢。”
陆嘉宁喉咙仿佛被噎住,并未抬起头看他。
许承言又道:“可惜宁儿只有一个,孤与程将军都想要,孤也不想驳了程将军面子,不如让宁儿选,宁儿选谁便同谁回去。”
陆嘉宁疑惑抬头看他,见他嘴角扯着笑,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
她又如何信得过许承言。
不过是想看她死死挣扎罢了。
许承言见陆嘉宁不动,嘴角勾起一抹玩味轻笑,“孤所言,句句为真。”
随后松开陆嘉宁的手,“孤让你选。”
陆嘉宁看了眼程则绪,程则绪狐疑看了眼许承言,凉亭又陷入一片寂静。
青古急的焦头烂额,如今这又是什么事啊。
主子前不久从锦州抢来陆姑娘,昨日又与世子闹腾一番,他还以为没人再敢惦记陆姑娘了。
结果又插进来太子殿下。
怪陆姑娘实在貌美,招人喜欢。
许承言慢悠悠提醒道:“宁儿还是赶紧选,孤若后悔了,你便走不掉了。”
程则绪将目光移到陆嘉宁身上,看她愣住站在原地,声音不自觉带着一丝恳求意味。
“可以信我。”
她只服用过一次思乐,根本不起什么作用,又被许承言带到了东宫。
阿宁明明快要接受他,为何又来一人插入。
程则绪恨的牙痒痒。
若她真的可以选,陆嘉宁自然知道选谁,跟着程则绪还有机会出去,若是留在东宫这辈子都被困在这了。
这几年她早就学会了权衡利弊,人都是趋利避害,她也不例外。
陆嘉宁心中拿定主意,刚抬起头看向程则绪,腰间忽然缠来有力手臂,一把将她捞过去,随后整个身子被人抱起。
许承言带着怒气的眸子低头看了眼怀中人,声音染了冰冷。
“宁儿选的太慢了,定是心中有孤,舍不得离开孤,此事便作罢。”
说完便抱着陆嘉宁大步离开。
程则绪上前一步,被羽书伸臂拦下。
程则绪站在原地冲二人大喊道:“殿下这般是在耍臣?”
“羽书,送客!”
声音带着怒气,羽书知道殿下生了怒,“程将军请回!”
程则绪身上散发着戾气,青时察觉到主子意图,急忙上前阻止,“主子——”
-
寝宫内。
许承言再也忍不住,脸上带着阴沉的怒气,眸光如毒蛇般锁着陆嘉宁。
陆嘉宁太熟悉这样的许承言了,瞬间脸色苍白,身后惊起一股冷汗,手掌支撑着往床榻里侧挪动。
好不容易离他远些,脚腕覆盖上温热的大手,似毒蛇死死缠绕着,一把将她重新扯到床榻旁。
许承言如同看一只濒死蚂蚁般,看着她到处做无谓的挣扎。
陆嘉宁明白,许承言动怒了。
他根本不打算放过她。
他在耍她。
每次都是这般,给了人希望,又亲手捏碎,将人折磨的体无完肤。
许承言倾身趴下,手掌支撑着身子,将她笼罩在怀里,一手钳制住她的下巴,带着怒气毫无章法吻上去,想与她纠缠。
无尽的声音被吞没,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许承言压抑不住身上躁动,将怀里人压在身下,将满腔怒气与近三年心酸都想发泄出来。
唇上力道带着攻击性,粗放豪野,陆嘉宁根本招架不住,呜咽着红了眼角。
许承言不满足的轻轻撕咬着她,良久离开红唇,唇瓣移到眼角吻掉泪水,趴在她身上紧紧环住她,想将她揉进身体里。
“方才若不是孤拦着,宁儿是不是便与他走了?”
陆嘉宁喘着气,委屈的泪水滑落进青丝长发中。
“宁儿从未站在孤身边过,哪怕一次也没有。”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选过他。
明明知道答案,却偏偏想要亲眼看她选谁。
万一宁儿选了他呢。
可上苍只眷顾他一次,便不愿意庇护他了。
许承言心中渐渐平复下来。
只需要这一次便罢,不管如何宁儿已经回到他身边,他也不再是从前无权无势之人。
许承言脑袋抵在她颈窝处,脸颊感受着温热的皮肤,趴在陆嘉宁耳边轻声道:“宁儿,试着接受孤好不好?”
“宁儿这么多年可有想过孤?”
见身下人未出声,许承言放低身态再次询问,“一次也好,哪怕一次便可。”
“孤倒是想宁儿,想宁儿若还是还活着如今是什么模样,孤会不会认不出宁儿来。”
“孤又想,若是认不出宁儿,那孤也太失败了。”
身上的重力压的陆嘉宁呼吸不顺,用袖子擦了下眼泪推促着他起身。
许承言顺着力道翻躺在床榻上,眸光渐渐黯淡,“宁儿回来了,还是和从前一样讨厌孤,宁儿的心永远都绑在季敬川身上,都不曾看过孤一眼。”
“当初若非孤求娶,宁儿是不是打算嫁给季敬川?”
陆嘉宁疑惑,这与季敬川有何关系?
许承言喉间溢出声自嘲,“孤还在期待什么,只要宁儿回来便好。”
许承言从寝榻上坐起,刚偏头看向寝榻,见她翻了个身侧对着他,不让他看。
许承言轻笑,“宁儿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生气便不理人。”
一把将人捞起,瞧着她泛红的眼角,指腹忍不住拂过,“孤为宁儿再画幅肖像如何,宁儿以前最喜欢缠着孤作画了。”
陆嘉宁不去看他。
还不是幼时不懂事,也不知谁说太子有一双巧手,落笔生辉,甚是擅长作人像,谁都求不来一幅。
她自幼便好奇新鲜玩意儿,越是稀有越想得到,抱着侥幸的心思去寻他,谁知刚开口便同意了,当时还为自己庆幸。
后来经常在东宫一坐一整日,就为了他手里的画像,当时还非议他,画师大半个时辰便能完成,他却需要一整日。
不过好在小厨房做的点心不错,五公主也时常过来陪她玩,一整日也不算太无聊。
再后来觉得甚是无趣,讨得几幅画像便不愿去了。
“不用,照照铜镜便知道自己长什么样。”陆嘉宁回答的干脆。
许承言瞧她这模样和以前没什么区别,还是那般厌恶他,“好,等宁儿想通了便告诉孤。”
想通?
想通作画还是留在这?
一直折腾到酉时,陆嘉宁才把自己哄好。
如今走是走不掉了,以许承言这样的脾性,感觉比两年前更加难相处。
看着桌子上摆满了山珍海味,香气萦绕在鼻尖,口里不自觉分泌唾液,她现在确实饿了。
许承言偷瞄了眼,也知惹了陆嘉宁心中不快,如今他想与她好好相处。
想与她重新相识,忘掉过往。
今日确实是没有控制住自己。
让人做的全是她爱吃的,寝宫没有留其他人伺候,许承言撩起衣袖盛了碗参汤放在她身边。
“孤的错,但宁儿中午便没有吃午膳,多少吃点吧。”
陆嘉宁也不看他,拿起筷子夹了块狮子头吃了起来。
跟他怄气也没用,顶多饿坏了身子,晚上饿的睡不着。
许承言见陆嘉宁吃了起来,心中开怀了不少,往她碗里夹了许多。
“宁儿安心住在这,孤宿偏殿,不会打搅你休息。”
晚膳过后,许承言果真如他所说的一样,去书房处理政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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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公主寝宫。
许予朝在得知许承言让她明日去东宫,眼睛瞪的极大,不可思议看着眼前传话宫女。
“你没听错吧,皇兄让我明日去东宫?”
宫女道:“殿下就是这般吩咐奴婢的。”
许予朝不悦蹙眉,“下去吧。”
心中一片慌乱,想着这些时日也没招惹到皇兄,为何突然让她去东宫。
看了眼桌子上的纸鸢,这几日唯一与皇兄有接触的便是今日,她躲在凉亭连皇兄的面都不敢见。
皇兄凶巴巴的,逮谁咬谁。
她想与皇兄相处,但皇兄似乎不喜欢她。
许予朝看向身边春芝,愁苦着脸,“这可怎么办啊,皇兄明日又要训我了。”
春芝也愁眉苦脸,“公主,奴婢也没有办法。”
许予朝一脸无奈的托着下巴,晚间躺在床上也难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