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敬川跟随前来,看了眼陆嘉宁腕骨上的手,眼底光芒迅速黯淡,弯下身覆上程则绪手腕处。
陆嘉宁开了口,“将军力道极大,扯不开的。”
季敬川压眸瞥了眼面色苍白的程则绪,目光如利剑般锋利,终是没了动作。
青古急忙寻来剪刀递过去,“张太医用这个便好,劳烦太医尽快。”
青时搬来一张檀木案几,张太医不敢再耽搁,迅速取下药箱,接着剪刀利落将衣裳剪开。
陆嘉宁立刻偏过头,下一瞬,一张温热的大手覆上她双眼。
季敬川蹲下身,“血腥场面,嘉宁还是莫要看,免得晚上做噩梦。”
感受着她鸦羽般睫毛微颤,惹的手心一阵痒意,呼吸渐沉,墨色瞳眸翻涌着星光,瞳底惊起一抹微不可察的柔情。
眸光下移,高翘挺拔的鼻梁下是一张莹润饱满的红唇,遮盖了双眸,倒显得几分乖巧。
可她与乖巧挂不上边,自幼鬼点子极多,古灵精怪的甚是让他抓心。
季敬川喉咙滚动,终是压眸不再看。
陆嘉宁倒是觉得这场面没什么,在清风寨时,她还在死人堆里挣扎过,手上沾过人命。
眼睛看不到,感官倒是更加敏感,忽然感觉到手腕处力道加大,蹙眉忍受着,想来程则绪正在忍受痛苦。
耳边一声闷哼,随后便一阵动静。
不知忙活了多久,陆嘉宁蹲的双腿渐渐麻木,季敬川才松开她的眼睛,双眼好一会才适应屋子里光线。
张太医处理好伤口,立刻开了几副药交给青时,“快让厨房将药煎好,赶紧给将军服下,夜间怕是要起热,留下人好生照看着。”
青时拱手,“有劳张太医。”
青古送张太医离开,青时吩咐丫鬟抱了床新锦被换上。
眼眸带着寒意落在案几上的断箭,上面沾染全是血迹,将断箭用帕子包裹好离去。
陆嘉宁瞧了眼依旧未醒的程则绪,心里忽然有些落寞,今日他舍身相救,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真如亲眼所见。
他说过,会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在事情还没查清之前,她心中还是会对他起疑。
青古从外面回来时,便见陆嘉宁蹲在床榻旁看着主子发呆,而世子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走上前拱手,“世子先请回,主子需要静养。”
季敬川眉宇间带着凌厉之色,不悦道:“既然要静养,便让你主子松开陆姑娘。”
青古低头瞧了一眼,“属下办不到,主子还在昏迷,如何能松开?”
“既然松不开,多我一人守在这又何妨?还是说你想赶我走?”
青古抿唇,“世子请便。”
青古极其有眼色搬来椅子,“陆姑娘请坐,劳烦姑娘照顾主子。”
陆嘉宁嘴角一抽,“为何要我照顾?”
“今日主子舍命救姑娘,姑娘若是不愿,属下再寻其他丫鬟来。”
这话说的陆嘉宁有多无情一般,想到今日来的目的,终是压下一口气。
“将军既然舍命相救,我又怎么能忘恩负义。”
“有劳陆姑娘。”
青古一走,季敬川便蹲下身试图掰开程则绪的手,程则绪攥的极紧,尝试一番无果。
陆嘉宁单手撑着下颌,开口道:“兄长不用忧心,等将军醒来便好。”
“他若是一晚不醒呢?”
“那便待在这一晚,将军今日救了我,合该我照顾着才是。”
季敬川失落垂下头,“对不住,今日——”
陆嘉宁打断他,“又不是兄长的错,今日是我要去外面的,莫要把责任揽在身上。”
又道:“兄长还是回去吧,顺便告知我舅舅一声,别让他担心,这件事莫让外祖母知晓,也不知将军何时醒来我才能回去。”
季敬川顿了会,今日毕竟程则绪舍命相救,怎么说也该感激才是。
“嘉宁莫担忧,我这便去。”
陆嘉宁点头,目送他离开。
撑着下颌快要睡着时,青古端着药前来,“劳烦陆姑娘。”
陆嘉宁眯着眼看了眼,不悦蹙眉,“药也要我喂?”
青古站在身边,“姑娘莫不是忘了,在益州时姑娘生了病,主子也是这般尽心照顾的,守了姑娘大半夜才离去。”
青时守在床榻尾部,神色一愣,瞧了眼青古,倒是没开口。
陆嘉宁泄了气,眉间带了愁楚之色,佯装担忧道:“将军这般为我,我也该上心,只盼将军快些醒来。”
又瞧着趴在床上的程则绪,“他趴着我如何喂?”
青古将药碗递给陆嘉宁,谨慎地将程则绪半侧身,陆嘉宁随着他的动作被迫站起凑近些。
“有劳陆姑娘。”
陆嘉宁左手端着药碗,右手搅拌着碗里药,瞧了眼头部垂在枕头上的程则绪,犯了难。
“这样子如何能喂得进去?”
青古极有耐心掰开程则绪的嘴,露出缝隙,“姑娘,可以了。”
陆嘉宁打量了眼青古,“你主子要是知晓有你这般尽心尽责的下属,半夜都能笑醒。”
青古一喜,“真的?”
可不是,扫除一切障碍。
陆嘉宁笑着点头,将瓷勺递到程则绪嘴边喂下,只喂进去三分之一不到,黑漆漆的苦药大多顺着嘴角往下流去,钻进发丝中,染湿了枕头。
青古轻声委婉道:“陆姑娘慢些,主子昏迷着,这药自然不好喂进去。”
陆嘉宁捏着瓷勺的手一顿,听他这意思,拐着弯说她没耐心,随手放下瓷勺。
“你可寻个体贴入微的丫鬟来服侍,我一向笨手笨脚的,也怕耽搁将军。”
如今手腕要掉一层皮,麻木疼痛端不稳药碗,能喂进去已经很不错了。
青古闭上嘴不敢言。
喂完药,青古又将程则绪翻过身趴下床榻上,“有劳姑娘照看。”
陆嘉宁没好气坐在那,如今像个丫鬟般被人使唤着,还不敢言。
禾善懦懦站在屏风外一直等着。
院中,青古颇得意朝青时炫耀,“这府上没了我可怎么行,等主子醒来,第一眼便见到陆姑娘在身边照顾着,指不定心中多高兴呢。”
青时倒是淡定多了,“你也就今日脑瓜子灵活些。”
青古一喜,“你还第一次夸我,多夸两句让我听听。”
青古凑着耳朵靠近,被青时一把推开,“那半只利箭我已经让青竹去查,不知何时有结果。”
青古难得沉重,朝主屋看去,“今日竟未想到主子以命相护,陆姑娘在主子心中分量更重了,不知主子何时才能赢得陆姑娘芳心。”
“不行,我去屋门外守着去。”
陆嘉宁守到屋子里,到了晚间也不见程则绪醒来,困倦地支着下巴打瞌睡。
季敬川与陆贞阳前时,便见到陆嘉宁守在程则绪身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程则绪新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