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
沈嘉睿一手拎着牛奶,一手拎着营养品,远远地跟在凌灵身后,“姐姐,我们去看看她得了,没必要非得拎东西吧?”
“看望病人哪有空手去的道理?你要实在不想去,就把东西给我拎着吧!”
凌灵试图去拎沈嘉睿手里的东西,却被他左闪右避躲开了,“姐姐,何必呢?就算你拿了这些东西,她们也不会感激你的。”
其实在买东西之前,沈嘉睿就提过这个问题,凌灵也与他解释了原因,但现在她还得再重复一遍,“我刚才就与你说过了,我不求别人的感激,只求自己心里安稳,你把东西给我吧。”
“一起去吧!”沈嘉睿拿她没辙,即使再不情愿,也只能尊重她的决定。
他二人来到病房时,慕语彤正站在阳台上发呆,黎曼也并不在房间内。
“语彤,身体好些了吗?”凌灵出声唤她。
“凌姐姐,你们来啦!”慕语彤笑脸相迎,看着精气神都好了许多。
凌灵上前将她搀扶至病床上坐好,还细心地将枕头靠床立起来,方便慕语彤倚靠,“黎曼呢?”
“她出去买东西了。”
“这样啊?”凌灵抬眸望了眼沈嘉睿。
沈嘉睿立时明白了她的想法,他将手里拎着的东西放在置物柜上,转身出了病房。
随着房门轻轻扣合的声音响起,慕语彤的神色也变得慌张了起来,她的手揪着被褥,犹疑道:“凌姐姐,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凌灵注意到她的举止,有些犹豫不决,“好像也没什么可问的,你要不要喝牛奶,我给你拿?”
说着就要动手去拆牛奶包装箱,慕语彤一把拉住她的手,摇摇头说:“不用麻烦了,我现在还不想喝。”
“行。”凌灵尴尬地坐回椅子上,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慕语彤却在这时开了口,“我和黎曼是在初中认识的,那时她家很穷,而我家却是镇上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家。
我从小就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在家里我是小公主,在学校里我是好学生,老师喜欢我,同学们也亲近我,唯有黎曼,是个例外。
那时的她总是穿着一件皱巴巴的冬装校服,每到夏季的时候,她就会热得满头是汗,我觉着可怜,就把自己新买的校服送给了她。”
似是忆起往事,慕语彤的叙述突然停了下来,凌灵听得正起劲,好奇道:“她接受了你的好意吗?”
“不,她将我的校服扔进了垃圾桶里,还恶狠狠地警告我,让我离她远一点。”
“的确,这很符合黎曼的作风。”凌灵还是好奇,“那你后来是怎么与她成为朋友的?”
“黎曼本性不坏,她只是不善于表达而已。”慕语彤看着凌灵,突然就笑了。
“那次过后,我本来也想离她远远的,可有次下雨我没带伞,黎曼竟主动将雨伞塞给了我。
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但看到她淋着雨往家里赶时,我心里莫名就多了个要与她天下第一好的念头。
我开始偷偷地关注她,被发现后,黎曼又恶劣地警告了我好几次。
许是逆反心理作祟吧,我并没有因为她的警告而退缩,反倒趁她不注意偷偷跟到了她家。
也是那时我才知道,黎曼将那件扔进垃圾桶里的校服捡回了家,还宝贝似的用木盒子装起来,藏进了谷草堆里。
等到放学回家后,她就会将校服从木盒里取出来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却又始终不肯穿在自己身上。
我很想询问原因,却又生怕伤了她的自尊心,是以也没敢贸然出声打扰她。
有了这次的经历后,我对她的事也越发好奇起来,趁着她不留意,我又一次偷偷跟到了她家。而这一次,根本无需过问,我也看到了答案。
那天,黎曼刚把校服取出来就被黎爸爸发现了,黎爸爸当时很生气,指着黎曼就问她校服是从哪儿偷来的,还让她立刻还回去。
黎曼瞪着他不说话,他就抽出自己的皮带往黎曼身上甩。黎曼也不躲,她就那么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由着她父亲鞭打。
我哪里见得了这样的场面,当下便冲出去解释校服是我送给黎曼的,让他别再打黎曼了。
黎爸爸听了我的解释后,果真就消停了,我以为他是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没想到,没想到……”
“啊!!”
说到这儿,慕语彤突然情绪失控地大喊了一声,她揪住自己的头发疯狂拉扯,眼框红红的,泪珠一颗接一颗的掉。
“语彤,语彤?你别激动,你不想说咱们就不说了,你别……”
凌灵抓住她手腕试图制止她自残式的行为,可话说到一半,黎曼便一脚踹开了门。
她也不问缘由,指着房门,劈头盖脸就是骂,“又是你这个丧门星,滚,现在就给我滚!”
凌灵刚要起身,黎曼便急不可耐地将她推了开。
幸好及时赶到的沈嘉睿扶了她一把,不然凌灵就要撞墙上去了。
眼见姐姐受欺,沈嘉睿着实有些火大,但见到慕语彤那副痛难自抑的模样,终究还是忍下了。
而彼时还盛气凌人的黎曼对待慕语彤却又是另一副面孔,她搂着慕语彤,轻轻拍抚她后背,像个温柔的大姐姐一般开导她。
“语彤,别怕,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我会一直陪着你,一直陪着你的……”
慕语彤终于停止了自虐的行为,她像只受伤的小猫咪,倚靠在黎曼怀里一动不动,只有眼泪无声的流淌着。
“黎曼,为什么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你爸爸却要那样对我?我好后悔,我好后悔,我当初就不应该认识你。”
她的声音轻轻的,不像是在质问,倒像是在自责。
但黎曼还是明显愣了一下,“你没错,都是我的错,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自己从未认识过你。
可命运就是这般爱捉弄人,该活着的人没能活下来,不配活着的人却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黎曼,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说的,我,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你应该怪我的,是我对不住你!”
“不,不是你的错。”
感觉到滴落在自己头顶的泪珠,慕语彤伸手抚上了黎曼的面颊。
尽管自己已是心如刀绞,她也在尽可能地劝慰黎曼,“黎曼,你不要哭,我也不哭了,那些不好的过去,咱们以后谁也不要提了好不好?”
“好,好。”
情绪大起大落后,她二人紧紧拥着,久久没有再言。
凌灵虽不清楚她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却也大致能猜得出,慕语彤的心理疾病必然与黎曼的父亲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