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们对欺负的定义,大部分都是被打,或者被指着鼻子骂了。再高端一点的,他们觉得,都算不上欺负,只算是玩不到一起。
结果顶替了陆晚宝,嗷嗷哭的女孩子就把她看到过的,许艺被欺负的情况都说了。
她跟许艺家住的近,两个小姑娘又是同班,经常一起写作业,许艺也偷偷的跟她说过一些情况。但是懵懂的小孩子们,哪里知道,那就是霸凌,就是欺负,两个小姑娘都以为是两个群体不合,就互相安慰,准备按照老师说的,回避对方。
有些孩子,天生就知道欺软怕硬的。
他们做的事,虽然低劣,却也没有真正伤害到其他孩子的身体。于是,只讲成绩的班主任,就任由他们的恶意成长了起来。
许艺被找到的时候,是在医院里。小姑娘哭的凶,没有看路,被自行车带倒了。骑车的是个大叔,大叔人也老实,当时他也有事情要忙,就带着哭哭啼啼的许艺去了附近的交警警亭。说清楚了来龙去脉,留下了两百块钱,请交警带小姑娘去医院检查下骨头有没有伤到,包扎一下出血的膝盖。
交警留下了大叔的联系方式,拍下了大叔的身份证信息,就让他先走了。交警则联系了交警队的同事,开着车送小姑娘去了就近的医院。在车上小姑娘哭累了,就低着头,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交警一直等医生给孩子检查完,包扎好。交警才问到了小姑娘家长的联系方式,找到了孩子的父母。
许艺被找到,回到了家里。许艺爸爸还在公司,家里的爷爷奶奶和妈妈,都围着她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许艺不肯说。一直到赵珍了解了部分情况,给许艺妈妈再次打了电话。
事情闹出来了。
许艺的房间里也发现了许艺刻意隐藏的东西。
被人撕扯的破破烂烂的课本,写着“差生不该待在我们班”的纸团,被人泼了墨水或者画花了的校服和鞋子、书包。
许艺的心理似乎出现了问题,她拒绝跟父母沟通,父母急了。一边让许艺的妈妈带着孩子看病,一边把在中学读书的有钱人家的孩子家长们联系了起来。
说出去都没人信,富二代没有霸凌同学,被霸凌的反而是富二代。
可是这群有钱人们,面对着许艺爸爸拿出来的证据,才忽然意识到,孩子们即使是有钱有势,他们也只是孩子,甚至因为家里的保护,他们意识不到他们的家庭可以为他们带来好处,反而被一群普通家庭的孩子们,拿捏的死死的。
赵珍问过陆晚宝,有没有在学校里发生过什么。陆晚宝说,有同学让她帮忙去搬课桌椅,可是她不想去,就有经常一起玩的小伙伴替她去了,结果回来的时候,小伙伴的脚背被桌脚砸到了。他们自己都以为,只是自己不小心。却没有想过,有些忙,可以拒绝帮。
陆晚宝对这件事印象深刻,是因为小伙伴一瘸一拐的走回来,那个请陆晚宝去帮忙的男同学,说了一句让陆晚宝很难过的话。
他说,“有钱人家的废物,这点事都干不好,搬个桌子而已。”
陆晚宝当时气的眼圈都红了,那个被砸了脚的小伙伴反而过来安慰她,哄她。
“晚宝没事哦,是我自己不小心,你不用管他说的话,我以后会小心的。你别哭,我没事的。我们放学一起去吃蛋糕,别哭啊,晚宝。”
一群有钱有势的家长们不干了。他们折腾起来,比那些普通家长们闹的动静更大。
许艺爸爸联系到他们的当天下午,就有人扛着摄像机,把凡是家长们捐赠的设施、器材、甚至教学楼和办公楼都拍了一遍。
然后进入许艺所在的班级,挨个询问孩子们怎么看待同班的有钱小孩。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班主任,什么都不知道。
毕竟只是十三岁上下的孩子,陆晚宝班里的小孩们很明显就分成了两批。一批是以陆晚宝为首的,包括陆晚宝在内的三男两女,其他的所有人都抱成了一团。言语之间都透露着不想跟有钱人家孩子一起上学,甚至有学生为了坚定自己的观点,拿出了班主任的那套说辞。有钱人家的小孩,学习好不好都没关系。
扛着摄像机的男人没说什么,又将镜头对准了陆晚宝几个小孩。
问他们在这里读书,有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陆晚宝明显也感觉到了,他们几个小伙伴,被班里人排挤出来了。
那个之前嗷嗷哭的小姑娘又羞愤,又伤心,哭的不行。她指着班里的同学,挨个点,说这个对许艺做过什么,那个对许艺做过什么,还拉着被砸脚的男孩,说被拉去帮忙砸了脚,回来还要被骂废物。
跟他们对立的同学里,也有嘴巴利索的,立马站出来,说他们有钱,完全可以去贵族学校,成绩又不好,凭什么在他们重点中学?跟他们这些辛辛苦苦努力学习的孩子们抢夺教育资源!
扛着摄像机的男人冷笑着,却什么都没说。到底只是孩子,缺失的教育,是老师和家长的失职。
陆晚宝气红了脸,扒拉自己的小书包,掏出自己的成绩单,一页一页的给摄影的男人看,男人都仔细的拍了下来。
那几个有钱的孩子,也都纷纷掏出自己成绩单,也给男人看。
对立的同学们很不服,又有孩子在吵,说他们都请家教了,当然成绩好。
摄像师问几个有钱孩子,“你们请家教了吗?”
孩子里有点头的,也有摇头的。点头的说,他们也不想天天补课,可是家里一定会给安排的。摇头的说,家里父母和兄姐会帮他们补习,不用请家教。
摄像师笑了笑,又问所有人,“你们还想在一起读书上课,一起玩吗?”
那群孩子都摇摇头,对立情绪很明显了。
有钱人家的几个小孩反而面面相觑,拿不定主意。
摄像师问,“你们还想留在这个班里?”
有个男孩就很委屈的撇撇嘴,说,爷爷说,要团结同学,好好学习,不能欺负人。如果我不能跟同学好好相处,回去要挨骂的,爷爷说不能丢家里的人,我不能变成坏孩子。
摄影师沉默了。
剩下的几个有钱孩子的说法,大致上都是相同的。
家里吩咐过,在重点中学,要以学习为主,不能欺负人。他们印象中的欺负人,就是打别人,骂别人。可是,他们都没有,为什么现在就要被赶出班级了?
他们甚至都没意识到,除了被欺负惨了的许艺,他们也在被冷暴力,甚至是语言上的霸凌。
摄像师叹口气,又拍下了一大群孩子脸上忿忿不平的表情,和几个有钱孩子脸上的委屈、无措和哭泣。
鲜明的对比,清晰的分割。
摄像师对准已经空下来的一张桌子,那是许艺的桌子。桌面上被划的乱七八糟,甚至还有脏污。镜头扩大,画面里别的孩子依然崭新干净的书桌,与之成为了鲜明的对比。
摄像师拍摄完,关闭摄像机,扛着摄像机走了。
在陆晚宝几个孩子不知所措的时候,赵珍和孩子的家长们进入了教室。
他们没有对那些小孩子说什么,只是默默带走了自家的孩子。
事情当然不会就这样结束。
摄像师将视频做了剪辑,发给了许艺爸爸。
许艺爸爸建了一个家长群,把这段视频发了出来。
越来越多的重点中学的有钱人家长们加入了群。
校长、主任、各个出现对立问题的班主任,都被踢出了中学。
甚至连教育相关部门,都有几名领导被牵扯进去。
事情闹的已经非常大了,但是普通百姓却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市里在抓教育,很多教育部门的领导都被拉下台了。
这是有钱的孩子遭受的霸凌。结果是被霸凌的孩子胜利了,中学被强改,直接分校,建立了新校区。有钱的去新校区,没钱的在老校区。不管你家离那个校区近一些,学校都不管。分开,是唯一的办法。
有钱人和没钱人的小孩,彻底划分开。毕竟富二代被霸凌也只是极少数,大多数的普通孩子,也不会去霸凌同学。任何的极少数,都不代表不存在。
有钱的孩子们依然按照中学之前的规定,把成绩平均分配,给孩子们分了班。这个新校区很大,设施最优,连师资都是高薪聘请,但是学生并不多。
世界上的有钱人,真的只是少数。
这样的处理方式,有钱人家的孩子没有什么意见。反正都是读书,新校区环境好,设施好,老师也好,他们没什么不乐意的。况且,新校区的的一砖一瓦,一桌一椅,说不准就是自家出钱建的。他们心安理得,乖乖的在新校区继续自己的读书时光。
可是,老校区的学生们急了。
新老校区的各方面,一对比,他们也开始闹了。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原本教育资源雄厚的重点中学,原本就紧张的教育资源,跟新校区一比,老校区彷佛一夜之间就败落了一般,似乎就是云泥之别。
学生们闹,家长们闹,他们找记者,堵教育局。他们控诉重点外语中学怎么能这样,什么好的都供着有钱人家的孩子,他们普通人家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吗?
教育局也头疼,给重点中学的新校长打电话。
新校长是个中年男人,他就给教育局局长打电话,说,可以通知家长们在学校的大礼堂开一场会。
事情终止于这场家长和学生们的大会。
重点中学外的人,都不知道大会上发生了什么,重点中学的学生和家长们也似乎都三缄其口,避而不谈。
但是重点中学的人都知道那天大会上,发生了什么。他们之所以不闹了,也往外说。是因为真的很丢脸。
那天,一脸严肃的校长在大礼堂播放了一段很长的视频。
每一个镜头,校长都会停下来,详细说明。
这座教学楼是谁资助的,这些课桌椅是谁资助的,这些教辅教材是谁资助的,这些体育器材是谁资助的,甚至最后还有一张奖学金的名单,奖学金又是由那几家人赞助的。
结果重点中学里,上上下下的重点资源,连接送孩子的校车,食堂里的承包商,都是谁和谁安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