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翎手指僵了一下,心中震颤,整个人站在原地,少女呢喃细语,在耳边愈演愈烈,
“我也不想放弃。”
“大家也不想放弃……”
“您别怪我。”
“也别怪我们。”
云翎心跳一声快过一声,衣袖被少女攥紧,仿佛像是攥着心脏的边缘。
少女语气低落。
“您知道的,地球灵力枯竭,去赌下一个天纵奇才的人开启封印,还不如去赌您。”
她越说越哽咽了,“我们都想留下您……”
少女白皙的脸庞依偎在云翎的衣袖上,似乎害怕她动怒,只敢轻轻的贴着,小心翼翼的宛如幼兽。
整个人乖巧极了。
云翎闭了闭眼。
一股酸涩之感涌入眼眶便抑制住了。
云族印记会出现在罗刹海境,她就有一种预感。
一定是有人做了什么……
只是没想到……
那个人,是阿沼!
当年她用龙骨作为困阵的主魂,以地球灵力为代价,困住了那些黑袍人,抹杀了空间裂缝,让地球得以残喘生息。
虽然付出的代价惨重,不过即使抽走了地球大部分的灵力,剩下的灵力不足以短期突破封印。
但若是加以他日……
即使没有昆仑印,没有云族……
若是有人天赋异禀,凭借地球上仅存的灵力……
一路修炼,突破境界。
也可破除封印。
这是她留给地球的一个希望,而阿沼,是下一任地球守护者。
少女天纵绝伦。
无论是领悟力,还是对念力的操控,绝不在她之下。
当年她把希望寄托在阿沼身上。
却没想到,云族最后一脉,倾尽所能保下来的阿沼。
竟以如此决绝之法,只为留存她的魂魄,使她得有重生之机。
云翎强制自己波涛汹涌的情绪平复下来,缓缓睁开眼,看着拉扯自己衣角,小心翼翼缩着的少女。
眼底全然是疼惜。
第一次见阿沼,便是在东非的峡谷,小小的女孩儿。
宛如野兽。
跟狼群抢食。
四五岁的孩子,那凶狠的眼眸,没有一丝人类天性。
不会言语。
只能下意识的学着狼群凶狠的呲牙,满身的伤痕。
伤口上飞舞的蝇虫。
腐烂泛着白的肉。
明明奄奄一息,却护着手中最后一块不知臭了多久的食物。
云翎缓缓伸出另一只手,覆盖在少女的头顶,摸了摸,声音复杂而悠远,夹杂着一抹亏欠。
“难为你了。”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利用罗刹海境撬动地球封印。
还要保全她的灵魂。
这两件事情,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少女哽咽的身子颤抖着,她脸紧紧的贴着云翎手臂,这一刻才敢肆无忌惮,手指小心翼翼的圈拢着。
云翎感受到少女情绪强烈的起伏,声音是从来没有过的轻柔,那句迟来的抱歉还是说出来了。
“当年是我不对。”
她不应该擅自做主,在大战前夕,让阿沼陷入沉睡,留她在云族,孤零零一人。
周遭的诸人,共处的弟子,仁慈的长老们,包括她这个不合格的师父,全部都陨落了。
独自一人守着空荡荡的大山。
一定很害怕吧。
……
少女摇了摇头,抓着云翎的手指,缓缓抬起头,一张白皙的小脸上全是泪痕,声音带着颤抖,眼神却坚毅。
“阿沼,明白您当年的用意。”
怎么会不明白呢?
若是她参加那场大战,以当时弱小的实力必将陨落在战场上。
师父,仅有的私心给了她,将她困在云族老宅……
可是……
那场大战的惨烈,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她苏醒的时候,云族的人都不在了,她熟悉的人都陨落在那场战役里。
包括她尊敬仰慕的师父!
少女脸上带着倔强,眼底浓郁的漩涡愈演愈烈,疯狂的执念,悄无声息的蔓延。
谁都可以消失。
唯独师父不可以。
少女望着蓝色瞳孔,白色头发,面前神色冷清的云翎,明明没有黑发黑瞳,整个人都不是华夏种族的面容。
不过没关系。
那灵魂从未变过,无论是什么样的皮囊……
都是她的师父!
少女抹了一下脸上的泪水,眼中闪过一抹自责,“师父,是我没能完成你的心愿,迟迟无法突破功法的最后一层,还用这种方式,强行的将您留下来,……”
不过话说到这里,少女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扬起一张笑脸。
“不过,我并不后悔,即使您留下来的希望很渺茫。”
“师父,我并不后悔。”
“我才不要等千年,甚至万年之后,有人能重新走上这条路……”
少女神色倔强,“无论是谁,都不如师父!”
云翎眼神复杂,心口都仿佛压着一颗巨大的石头,看着少女越来越透明的身体,所有想说的话,都在口中打了个转儿又咽了回去。
她能说什么呢?
是怪阿沼不将最后生的希望留给自己,还是怪她保全最后的力量,只为拼命留住她的灵魂。
她只能怪自己。
当初没把事情处理的完全,才让这重担落在了少女小小的肩上。
云翎垂下眼眸,千言万语最后只能化成一句轻叹了。
“阿沼”
少女摇着她的衣袖,满脸仰慕,只是那眼底的倔强却不动分毫,
“您知道的,我这个样子根本无法突破了。只能慢慢等着无尽的岁月陨落,如此没有意义,还不如用这残损的念力留下您,师父,您比我更能为地球带来希望,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