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出生就死了!
——我的命是爷爷向地府借来的。
爷爷年轻时出身道门,后来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还俗回家,娶妻生子。他是个风水先生,在十里八乡,给人看事儿无有不准,所以附近的人都尊称他为“彭神机” 。
或许泄露了太多天机,我爹先天残疾,双腿站不起来,无法继承爷爷的衣钵。
可就算是这样,我娘仍是十里八乡最俊的姑娘,就因为爷爷的一卦,曾救过她一家十四口。
为了感恩,她嫁给了我爹这个残废,可成亲十多年,两人始终都没能有一个孩子。
村里人虽指指点点,但爷爷却不急也不躁,他常常跟我爹说,他行善积德了一辈子,必有福报留于后世。
爷爷的话很准,不久后我娘就怀了身孕,一家人都十分开心,爷爷更是提前给我取了名字,叫做“彭道先” 。
道先者,道尽先机也。
可见爷爷对自己的本事极为自负!
可是有时候,天道无常,福祸难测。
正当一家人满怀期待的等着我出生时,我娘怀胎十月,分娩时却诞下一个死婴。
这个消息对我家来说,如晴天霹雳!
接生婆颤颤巍巍的将已经断气儿的我,递给爷爷的时候,爷爷脸色阴沉的可怕,他死死的望着那后山的方向,一言不发。
最后还是我爹发话,要给我订一口楠木棺材,找人埋到村东郊的乱葬岗里去。
“谁都不许动我孙子!等我回来。”
爷爷眼神阴狠,丢下一句话就匆匆离开了家。
三天后的晚上,爷爷满身是血的回来了。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只是他回家的时候断了一条左臂,还瞎了一只眼珠子。
我爹被爷爷的样子吓坏了,一时间六神无主。
“去把孩子给我抱过来。”
爷爷虚弱的对着我爹交代,但我爹却支支吾吾答不出话来。
最后在爷爷的逼问下才得知,原来我娘看着我的尸体日渐发紫,一到晚上她就发怵,昨天便忍痛让我爹请几个同村人买了口棺材,把我埋到乱葬岗里去了。
“糊涂!”
爷爷听完,用仅剩下的一只手甩了我爹一巴掌,随后扛起锄头就去了乱葬岗。
我爹此时也反应了过来,一手捂着脸,一手撑着拐杖,抄起墙边的铁锹就跟了上去。
最终,他们爷儿俩扒开了我的坟,把死婴从棺材里抱了出来。
这时候的我已经浑身青紫,全身长满了尸斑,死的不能再死了。
爷爷抱着死婴反反复复的检查了好几遍,就连小鸡儿都没有放过。
好在当时正是隆冬季节,尸身并没腐烂,他这才松了一口气,累得一屁股坐在了坟坑里。
“爹,你说这娃儿还有救吗?”
我爹问这话的时候满是哭腔,拄着拐杖在旁边一脸希冀的看着爷爷。
要是别人说还有救,我爹一定会认为他疯了,但是爷爷的本事,我爹是知道的。
只要他说有救,那就一定还有救。
“哼!要是你个瓜皮,把咱家娃再多埋一个晚上,咱们老彭家就绝了后嘞。”
爷爷说完就单手抱着死婴,回到了家里。
当天晚上,爷爷就让我爹准备黄符,纸钱,朱砂,糯米。
另外,还需要找一只三年以上的大公鸡和一条纯黑毛的老狗。
得知我有望死而复生,我爹拄着拐杖,在村子里挨家挨户敲门借东西,遇到村民不好说话的,甚至都给人跪下了。
而爷爷回家后却一言不发,回了自己屋子,默默雕起了一棵老槐木。
终于在午夜十二点前,我爹凑齐了所有的东西回了家;而爷爷手中的槐木,也雕刻成了一个大胖小子的模样。
子时,阴气最重。
爷爷一边安排我爹,一边从柜子里搬出来一个木箱子。
“时间紧迫,我即刻开坛做法,给娃儿招魂摄魄。你要为我护法,这孩子能不能活,就看咱爷俩儿的了。”
爷爷叹了一口气,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一件破旧紫色带祥云纹路的道袍,和一把被火烧焦的黑色木剑。
我爹也按照爷爷的吩咐,怀抱大公鸡,手牵大黑狗,搬了个椅子,坐镇在我家大门口。
爷爷在院子里摆上了供桌香案,供桌上供着一块牌位,上面有我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供桌下面放了一张凉席,凉席上躺着死婴,也就是我的尸体。我身上不穿寸缕,但全身上下都被爷爷用朱砂画满了符箓。
爷爷身着道袍,单手持剑从香案上挑了一张黄符,他披发跣足脚踏七星,口中念念有词:
“九幽黄泉,招魂乃引。
三魂归位,七魄回神。
无常引路,马面放魂。
阎王殿前,敕令回程。
吾奉太乙救苦天尊,急急如律令。
———————————敕!”
“贫道彭玉乾,今日愿自损十年阳寿,为我可怜的孙儿招魂引魄,尔等阴神得了符箓敕令须尽快放行,挡我者死!”
爷爷说完,眼睛变成了金色,一张符纸无风自起,慢慢飘落在地上,竟如泥牛入海,瞬间消失了踪影。
不多时,我家种的花树也开始无风而动。
树影摇曳间,一团黑影从树影中分离出来,在地上轻轻滚动,黑影渐渐变成一个孩童的形状,围绕着供桌转个不停。
“啊呵哈哈~啊哈哈哈~”
院子里诡异的响起孩子银铃般的笑声,但爷爷脸色却更加紧张,他一把将香炉里正在燃着的香折断,插到了槐木娃娃的头顶上。
说也奇怪,原本香烟直直上天,插到槐木娃娃头上后,那烟雾竟然偏移,朝着那团黑影飞去,被那黑影贪婪的吸食。
“进了我的院儿,吃了我的饭,了却前生恨与怨。
木剑权做奈何桥,香案视为阎王殿。
判官改了生死簿,无常引你来相见。
今日做了我孙儿,他日福报应无限。”
爷爷念完难懂的话,用木剑轻点槐木娃娃的额头三下,那黑影便像看懂了一般,化作了拳头大小。
那团黑影先是绕着香案转了三圈,然后调皮的跳上供桌,把符纸弄的满天乱飞,紧接着跳到爷爷的肩膀上,顺着木剑滑进到了槐木娃娃的身体里。
爷爷反应迅速,飞快的从怀里掏出一张镇魂符,贴到了槐木娃娃的胸口上。
做完这些,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唉~招魂儿总算是成了,只是接下来为这娃儿重炼肉身,才算是真的凶险,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挺过去。”
爷爷话音刚落,头发和胡子瞬间全部变白,脸上的皱纹快速堆积,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爷爷并没有在意自己瞬间丧失的阳寿,他从怀里掏出三枚铜钱,给我卜了一卦。
随着六枚铜钱“当啷啷” 落地,卦象已经显现。
卦辞曰:
“夭寿不二,修身以俟。
其命天定,凡人难易。”
爷爷看完卦象,气得一把将六爻铜钱扔在地上!
“哼,去尼玛的天定,天定我孙娃子的死命吗?老夫顺应天意了一辈子,这次偏要逆天而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