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府。
杨睿等若干纨绔,先随着行军总管、陆珏等主官去正门。
太子代替圣人,迎出皇城,在正门外迎接凯旋的将士,并当众宣读圣人的恩赏。
该升官的升官,该赏赐金银的赏赐金银。
赏赐过后,还有此宴。
宫城内,大殿上,鼓乐齐鸣,觥筹交错。
正式宫宴惯用的《齐王破阵曲》,甫一响起,就让已经吃了酒、正在兴头上的武将们兴奋起来。
他们或是用筷子敲碗,伴随节奏哼唱,或是直接站起来,摆手扭胯的跳着。
很快,大殿上便热闹起来。
说得好听些,叫君臣同乐,说得难听些,就是群魔乱舞。
太子近日身体不太好,再加上操劳国事、忧心皇后等缘故,他忙了一日,吃了些酒,便有些撑不住。
坐在下首的三皇子,太子的同母弟弟燕王,敏锐的察觉到兄长的不适,眼底闪过担忧,轻声道:“阿兄,这些兵汉正在兴头上,势必要闹些时候。您政务繁忙,不若先回东宫?”
“宴席之上,还有我呢,我陪这些杀才。”
燕王今年只比杨睿小三岁,作为同样是李皇后所出的嫡子,他亦是被父母精心教养长大的。
太子文武兼备,却更偏向于文。
而燕王喜武,十来岁就进了军营。
当年圣人南征北战的时候,燕王就是圣人身边的一个小兵卒。
圣人战功赫赫,燕王亦有乃父之风。
上皇就曾经赞他是“吾家乳虎”。
当然,燕王的功绩还是比不得太子,但太子要遵从礼法,不能做有损东宫颜面的事儿。
燕王就没有此类担忧,他更加的“接地气”。
尤其是在军营之中,他丝毫没有皇家贵胄的架子,能够折下腰来与一干粗鄙的武夫打成一片。
同吃一锅饭,彼此勾肩搭背,燕王靠着平易近人,在军中颇得人心。
所以,刚才燕王才会这般随意的说着。
对于那些刚刚从战场上回来,立下战功的将士们,也能一口一个兵汉、杀才的叫着。
他不是看不起他们,而是太过亲近,把他们当成了自己人。
就是燕王自己,也经常以兵汉、武夫自居。
太子听了燕王的话,笑得一派和煦,“三郎果然长大了,懂得为阿兄分忧!”
“好!接下来就交给你了,玩乐可以,切莫胡闹!”
说到最后,太子依然“长兄如父”的叮嘱着。
“阿兄放心,我省得!”
燕王起身,恭送太子离席。
坐在燕王对面的萧无疾,也赶忙站了起来。
太子冲着燕王点点头,然后又冲着萧无疾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跟着。
萧无疾躬身,目送太子离开。
“安康,坐吧!”
待太子离开后,燕王亲切的招呼萧无疾坐下。
杨家与萧家有着七拐八绕的亲戚关系,萧无疾又是太子从小带大的心腹。
萧无疾与燕王等几位皇子都十分熟悉。
安康是萧无疾的字,萧无疾的父亲给取的。
看名字就知道,萧父对萧无疾没有太大的野望,只希望他无病无灾、平安康泰。
“多谢燕王殿下!”
燕王亲昵,对待萧无疾宛若军中袍泽,萧无疾却恪守规矩。
他双手抱拳,谢过燕王赐座。
燕王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暗芒,表情却还是那么的热情、阔朗。
他落落大方,对待将士如同兄弟。
招呼萧无疾坐下后,便端着酒杯站起身,行至众人中间,或是与人碰杯、共饮,或是被人拉着一起跳舞。
萧无疾跪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捏着酒杯,却没有畅饮。
他含笑看着,虽不加入,却一脸欣赏。
燕王与将士们打成一片,很快就把酒杯换成了酒坛子。
不知道是自己喝的,还是被人灌的,不多时,燕王便满脸通红,满嘴酒气。
喝的醉了,脑子似乎也迟钝了,被人说笑两句,便冲动了——
“美人儿?哈哈!”
“周大牛,你个憨货,喜欢美人儿不是应该的吗,六尺高的汉子,竟还害羞!”
“哈哈!你且等着,我、我这就给你寻来美人儿,你直接带回家,或是当奴婢,或是当新妇,都随你!”
“……有!都有!哈哈,周大牛有的,你们都有!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儿……”
燕王醉醺醺的,却还是非常仗义的为军中袍泽召来了十几个年轻美貌的女子。
她们或是掖庭的宫奴,或是新晋采选的宫女,身份不高,容貌却都极好。
燕王每人塞了两个,就连一直躲在席位上、安静围观的萧无疾都没有落下。
萧无疾眸光微闪,赶忙起身推辞:“多谢燕王美意,然则——”
具体推辞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一旁同样喝得醉醺醺的尉迟将军拦住了:“哎呀,萧郎切莫推辞!殿下一片心意,岂可辜负?”
说完这话,他又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即便不喜欢,也可把人带回去当个奴婢。”
又不是非要让你睡,你把人找个空院子安置起来不就行了?
此时此刻,燕王也好,众将士也罢,都在兴头上。
萧无疾若是强词推拒,既会让燕王没脸,还会扫了大家的兴致。
萧无疾抿了抿唇,这不是睡不睡的问题。
他打从心底就不愿把人带回去。
一来,这是燕王所赐。
二来,他有阿棉,他绝不会纳妾。
这样的美人儿带回家,绝对能够让他家宅不宁、夫妻不合。
但,尉迟将军的话也极有道理。
他萧无疾不能做这扫兴之人。
萧无疾是无奈,陆珏、杨寿等人则是半推半就。
尤其是杨寿,在他看来,这不只是两个美人儿,更是他们瑞王府与皇后一脉的进一步亲近。
燕王可是太子手足、帝后爱子,与燕王交好,对于瑞王府来说,绝对是利大于弊。
……
直到深夜,宫宴才结束。
早已宵禁的京城,街道上空无一人。
但,杨寿等人,今日作为凯旋的功臣,得到了可以违宵禁的特权。
他们带着美人儿,被在宫门口等候的护卫等簇拥着,各自回家。
郑十三忍着困意,守在王府正院的堂屋,与公婆等一起等候杨寿。
烛火闪烁,原本寂静的大宅,忽然从远处传来喧闹声。
“来了!回来了!”
“二十一郎!我的二十一郎,终于回来了!”
“快!快派人去前庭迎接!”
“热水!热茶!还有解酒的汤药,全都准备妥当!”
瑞王还能端正的跪坐着,瑞王妃却已经激动的站了起来。
她一叠声的发出指令,并快步跑到了门口。
婆母这么模样,郑十三就不好继续坐着。
她也一脸的激动与急切,只是,碍于长辈在场,她又还算是新妇,不好表现得太过。
她强行忍着,只在眼底流露出些许情绪。
瑞王妃等待儿子的同时,也没有彻底忽略了周遭。
她眼角的余光,正好能够捕捉到站在自己身后一步远的儿媳妇。
唔,十三娘不愧是公主伴读、世家贵女。
娘家败落了,可该有的规矩,一点儿都不差。
虽心忧丈夫,却还能恪守闺训。
恪守规矩的同时呢,也不是真的毫无反应。
这大概是许多婆婆的通病,既要求儿媳妇规矩端方,不能给婆家丢脸,又希望儿媳妇是真的爱重夫君。
郑十三的表现,就让瑞王妃颇为满意。
“阿娘!”
从宫里出来,这一路上,杨寿的酒醒了不少。
脚步虽然还是虚晃的,却已经能够自己走路。
他进入到主院,甩开护卫的手,踉踉跄跄的上了台阶,扑进了堂屋。
瑞王妃就在门口,将儿子冲过来,伸手便扶住了。
她双手握住杨寿的胳膊,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儿子。
“黑了!瘦了!整个人都粗糙了!”
“不过,我儿变得愈发坚毅——”
褪去了少年郎的纨绔气息,多了军人的锐气与强势。
她的儿子,愈发像个合格的王府继承人了!
瑞王妃又是骄傲、又是欣慰,眼泪禁不住的滚了出来:“我的儿!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对了,可曾受伤?你在信里总说无恙,可这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又岂会真的无事?”
“快!快让阿娘看看——”
说着,瑞王妃伸手就去拉杨寿的衣襟。
本就醒了一半的酒,被亲娘这么一弄,杨寿只剩下了两三分醉意。
他赶忙闪躲,嘴里急切的说道:“阿娘!我真的没事儿!”
“我随上了战场,但并不是先锋军,更不是主力。”
“且,我身边还有那么多的护卫,突厥人根本就无法靠近!”
瑞王妃还是不信,硬是扯开衣襟,看了眼前胸,没有发现伤疤,这才稍稍放了心。
她抱紧儿子的胳膊,将人拉到正堂。
杨寿又给瑞王见礼,瑞王端着严父的架子,哪怕藏在袖子里的手在微微发抖,也还是表现得一派淡然。
最后,郑十三才瞅准时机,向前与杨寿说话。
不过,郑十三知道,杨寿刚回来,还去了宫中赴宴,他与瑞王夫妇定有许多私密的话要说。
“郎君,你乏了吧,我去净房看看,为你准备沐浴!”
找个借口,郑十三退了出去。
确定郑十三离开,杨寿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什么?你、你居然带了个女人回来?你、你——”
“……阿耶,阿娘,你们先别生气,阿苏不是寻常女子,她、她知道李神医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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