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令虞抱起孩子后,看到后面跟着的奶娘等人。
宋骋麟其实是来找太子妃的,下人们以为太子妃在府中,就带宋骋麟过来了。
宋令虞示意下人们不必进来,捏了捏宋承麟胖乎乎的脸,又软又嫩手感很好,“麟儿,你爹爹和娘亲应该教过你,我和你五姑姑是孪生兄妹,二人长得一模一样,你才会分不清我们。”
宋令虞的语气跟平常的波澜不惊不同,很耐心,带着哄孩子的温柔,试图跟不满一岁的孩子科普,什么是双胞胎、孪生兄妹。
最后,她说:“你应该叫我四叔叔,叫好了就教你背一首诗。”
太子忽然就笑了,“要是孤的话,孤还是叫五姑姑。”
谁喜欢学习啊。
麟儿被太子教的,乌黑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着,奶声奶气很响亮地喊:“姑姑!”
不到一岁的孩子,而且这半年他没见过几次宋令虞,哪分得清四叔和五姑?
在他眼里长得都一样,只不过换了一身衣服。
宋令虞对他说了,他也就知道其实这是四叔叔了。
宋令虞把麟儿放到了椅子上,“我教你背诗,背不会二十首不放你回家。”
“会!”麟儿两个小手放在膝盖上,坐得端正又笔直,磕磕绊绊地背了诗,都是宋令虞和太子曾经写的诗。
宋令虞有几分诧异,麟儿这孩子,平日只要小丞相在府中,就会找小丞相。
虎父无犬子,他当然很聪明。
只是不到一岁的孩子能背她和太子的诗,那是很了不得了。
毕竟她和太子的诗并不适合启蒙,反而一直在被南昭的才子名士们解读赏析。
年前麟儿连说话都不流利,难道是孩子一天一个样?
太子没想到自己的诗,竟然被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背下来了,虽然背得磕磕绊绊的。
他知道宋令虞和宋令书的关系还好,抬手摸了摸麟儿的脑袋,“这个孩子虽然不及你小时候的百分之一,但好好管教培养的话,也会是个栋梁之材。”
其实麟儿已经很优秀了,宋崇渊却觉得也就那样,是因为他非要拿麟儿跟宋令虞比。
幸亏这孩子听不懂,这是夸呢,还是贬?
她在太子心里有那么了不得吗?
“丞相府的孩子,当然都会好好培养,父亲对每一个那都是望子成龙的,只不过臣的嫡兄恐怕不想让儿子吃读书的苦。”宋令虞声音微沉,连眸色都暗了暗。
太子敏锐地觉察出不寻常来,拧眉道:“为什么?”
“你嫡兄身体弱,资质平庸,所幸的是孩子没遗传了他们夫妻二人的体弱,又有天资,你嫡兄自己撑不起宋家的门楣,应该把希望寄托于儿子。”
宋令虞摇头。
椅子给麟儿坐了,她就站在太子身侧,俯身在太子耳畔说了几句,“……这件事嫡兄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包括父亲,是臣无意中得知的。”
宋令虞的吐息热热的,太子的耳朵发红发烫,半边身子都麻了。
她身上的味道跟阿凝以及其他男子都不一样,却跟阿凝一样,让他沉迷。
太子在一片黑暗里,抬手握住宋令虞的胳膊,靠过去,身子与宋令虞的相贴,嗓音低沉了一些,“你不管吗?”
“臣怎么管?那是他的亲生母亲,他宁愿从小遭受着折磨和虐待,也不想揭穿了母亲的恶行,臣要是去做,恐怕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宋令虞坐到了太子的椅子扶手上。
“除非他向臣求助。”
但二十多年宋令书都没向谁求助过,现在也不可能。
宋令虞和嫡兄关系还好,旁人不知道真正的原因,其实是利益往来。
不过知道在原文里宋家满门被诛后,宋令虞对宋家人的心境就发生了变化。
除了害她妹妹和姨娘的宋令怡、钱氏,对其他人她有种比以前更重的责任,护卫家族的使命。
太子的一条胳膊伸过来,箍住了宋令虞的腰,侧过来的脸陷在一片阴影里,既然宋崇渊的嫡长子撑不起宋家的门楣,那就废了嫡系一脉,叫郑姨娘母子\/女四人上位好了。
他就从宋令虞刚刚说得这件事入手,让自己的暗卫关注着宋夫人那边的一举一动。
然后,找到机会出手!
宋令虞感觉到太子的大手在自己腰间,隔着衣物来回摩挲着,让她又痒又麻的,激起了一种渴望感。
宋令虞排斥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皱眉挣脱掉,发现麟儿突然不背了,笑道:“就会这么多吗?要不让你五姑父现场写一首,你来背?”
太子:“……”
并不想,小时候他七步成诗,现在好几年都没精力写出来一首了。
宋令虞自己怎么不作?
她也是整天忙着玩弄权术勾心斗角,早就没有过去的闲情逸致了。
“不会,二十首,今天不回家。”麟儿说话还不是很流畅,但比起同龄孩子,他已经能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了。
他不想回家。
他要跟四叔叔和五姑父一起住。
“那四叔派人跟你爹爹和娘亲说一声,他们要是同意,你今晚就留下来,四叔带你背书写字。”宋令虞让半芙吩咐外面的奶娘,去丞相府给嫡兄和嫂子传了话。
很快陆氏身边的大丫鬟亲自来了一趟,劳烦宋令虞照看麟儿。
其实有那么多下人,也不需要宋令虞亲自带麟儿,晚上是奶娘带着麟儿睡。
宋令虞就教麟儿背三字经。
麟儿坐得端正,奶声奶气,很开心地跟着宋令虞学。
太子目瞪口呆,小丞相自己爱学习就算了,侄子来找她玩,结果她带着人读书?
太可怕了好吗?
换成其他的孩子,肯定见到她就跑,平日压根不敢往她面前凑。
太子忽然想到宋令虞以后做了父亲,教孩子的画面。
但嘴角很快又是一沉,他不会允许宋令虞成亲生子的。
她的春日宴休想举办成功。
宋令虞只能从别人那里过继孩子,他甚至可以把皇室的孩子送给宋令虞一个,不允许宋令虞和女子有亲生骨肉。
要是宋令虞喜欢宋令书的孩子的话,那就让宋令书将麟儿过继给宋令虞。
半个时辰后,宋令虞去找霍菡了,让太子带着麟儿继续背书。
太子看不见,伸手去抓麟儿的胳膊,要把麟儿往自己身边拉近。
结果就听到麟儿的一声嗷叫。
“孤没用力。”太子没带过孩子,把孩子弄哭了,就有些手足无措。
他叫了半芙过来,让半芙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掐疼了麟儿。
半芙弯下身,挽起麟儿的袖口,看到了孩子那藕节似的雪白的胳膊上,布满了青紫的痕迹,触目惊心。
半芙脸色微变,对太子描述着,“这孩子,好像被人毒打虐待了……”
奶娘和下人们都不在,麟儿的短胳膊圈住太子的脖子,趴在太子肩上抽抽噎噎地哭,“祖母,让麟儿背书,背不好,打麟儿……”
“背得好,祖父就喜欢爹爹……”
太子抚着麟儿的背,已然明白了什么,脸色沉寂得可怕。
难怪宋令虞会觉得麟儿这段时间进步这么大,连姑和叔都分不清,却会背他和宋令虞的诗,原来都是被毒打虐待出来的。
宋令书没向旁人求助过,但他的儿子今天过来,显然是在向他和宋令虞求助。
半芙抿了抿唇,犹豫了许久,低声对太子道:“其实, 太子妃嫁给殿下前落了一次湖,是宋三小姐推下去的,肯定也有当时还是主母的宋夫人的掩护……”
太子肝胆俱裂,钱氏竟然敢害他的阿凝!
他以为钱氏是个善良温顺的,但其实能把女儿宋令怡教成那个样子,以及当初宋崇渊只是宠了郑姨娘一段时间,宋夫人就让郑姨娘跪祠堂,还灌绝子汤给郑姨娘。
这样的当家主母,能有几分良善?
恐怕因为宋崇渊偏爱小丞相,她跟宋霓一样厌恶庶出的阿凝和小丞相,觉得是阿凝和宋令虞抢走了本属于她的嫡子嫡女的父爱,以及资源。
她早就心生嫉妒,心里日渐疯狂扭曲,在背后没少做害郑姨娘母\/子女几人的事吧?
宋夫人绝对是个手段狠绝毒辣的,否则也坐不稳丞相府的当家主母位置。
太子不讨厌为了生存而满腹算计不择手段的人,但宋夫人错就错在动了他的阿凝和宋令虞!
钱氏,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是吗?
半芙被太子身上的森冷气场震慑,抱着麟儿行礼退下,转过身时却勾起嘴角。
她家主子作为子女,且跟嫡子的关系还算和睦,所以不好对嫡母出手,没找到暗中下手的好机会,但太子就不一样了。
她就替主子借太子这把刀,为主子和五姑娘报仇,并且让主子母子\/女四人成为丞相府的掌权人!
*
霍菡这两天都住在太子府,而且她的裙子里似乎什么都可以掏出来,也就没什么好整理,要带去京营的。
但霍菀这个长姐,还是在霍菡的屋里,给霍菡整理着包袱,往里面塞了不少银票。
无论去哪儿,钱永远都是最有用的。
霍菡还是一身劲装,靠着门,拿着尚方宝剑跟程达舞着剑花,令人眼花缭乱的。
程达看到宋令虞过来了,上前抱剑了一礼,面庞坚毅棱角分明,“摄政王,属下也想去京营建功立业!”
“你想去就去吧,本官会说服太子让你去。”宋令虞看穿了程达的心思。
程达这个恋爱脑,为了黏着霍菡,就抛弃了主子。
难怪太子说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是在乎他的,他一直都是被抛弃,不被选择的那个。
刚好,她让自己的暗卫黑三顶替了程达的职位。
太子身边都是她的人,很快她就能架空太子了。
那可是东宫卫率的职位,程达说不要就不要,去神机营闯另外一个天地了。
这对于黑三来说,简直是一步登天了。
程达激动到飞起来,用上轻功就回了自己的屋子,顺手抓了一只半芙,让半芙帮他收拾包袱。
结果再次遭到了半芙的一顿刀砍。
宋令虞支开程达后,看了一眼霍菀,没有避讳,对霍菡道:“当时在宫宴上你对本官示爱,要嫁给本官,现在可还愿意?”
霍菡目光一亮,弯下腰把头靠向宋令虞,明明是杀伐凌厉的少年郎气质,却羞涩娇滴滴道:“当然,奴家做梦都想嫁给摄政王,哪怕是为妾。”
宋令虞想到了在除夕夜霍菡从程达手里,骗来的给妹妹穿的瑄王的披风,基本可以确定霍菡这个穿越者跟林静微一样,都看过《令虞传》这个小说,知道剧情和她的女儿身。
林静微来后,就夺走了她这个女主的气运值,处处置她于死地,攀附男主瑄王,要做皇后,代替她成为女主。
霍菡不一样,霍菡应该是来帮助她的。
“为妾太委屈你了。”宋令虞抬手抚着霍菡后背的墨发,低声告知。
“一个月后本官会在宋府举办春日宴,到时候你务必过来,凭本事胜过在场的所有高门贵女们,本官就娶你为妻。”
少年郎霍菡弯起了眼睛,在明媚的春光下笑得璀璨迷人。
霍菡侧过一张英俊的脸,下巴搭在宋令虞的肩上,淡粉色的薄唇轻启,潮热的气息对着宋令虞的耳骨,“一定会的,爱能战胜万难。”
“我喜欢摄政王,只要摄政王愿意娶,我就努力成为跟摄政王并肩的妻子。”
宋令虞提了一个箱子给霍菡,里面是十多个金元宝,闪瞎人的眼。
嗯,谁不喜欢出手阔绰的未婚夫呢……是男朋友未婚夫吧?
毕竟她和宋令虞算是确定了关系。
霍菀背对着宋令虞和霍菡,听着二人的话,没去看就想到二人的姿态有多亲密。
她整理包袱的动作慢慢顿住,贝齿用力咬着唇,致使娇嫩的下唇冒出了血珠子。
她还记得当年为了安抚疯癫的母亲,她就去集市上挑选一个男孩子。
当时霍菡才五岁,被狗链拴着,衣衫褴褛遍体鳞伤。
霍菡拉着她的袖子,仰着一张脸,那双眼极为漂亮纯净,“漂亮姐姐,救我……我一定会成为你想要的样子……”
她带了霍菡回去,一养就是十二年。
如今,霍菡对别人示爱,说她会成为别人想要的样子,多讽刺。
*
三月,春日的夜里总是淅淅沥沥下着雨,空气黏腻潮湿。
丞相府,主院书房的灯火亮着,这么晚了,宋丞相还在处理政务。
宋夫人亲自端着一碗汤进来,“相爷,这么晚了,当心身子,我们歇下吧。”
宋崇渊端起那碗补身子的汤喝了,眼角余光瞥到钱氏穿着一身很娇嫩的青绿色裙子,额头青筋跳了跳。
宋崇渊不想听钱氏说什么,放下公务揉了揉眉心,干脆依了钱氏所言,起身在钱氏的服侍下洗漱,换了寝衣躺到榻上。
他跟钱氏一人一床被褥,闭上眼准备睡去。
钱氏却在他耳畔聒噪个不停,对他认错,复盘当初自己给郑姨娘灌避子汤一事。
她不知道郑姨娘怀有身孕。
她还哭诉自己的苦衷,这些年的操劳,让宋崇渊知道她是因为宋崇渊太宠小妾,过去那些年太偏爱庶出,她被逼得走投无路才犯了错。
宋崇渊平躺着,左耳进右耳出,闭着眼好像睡着了。
谁知钱氏却掀开自己的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