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把我们都裁了。”厂门口,路灯下,一群工人围住辆豪华汽车,“啪,啪”拍车门,
“出来,给个说法。”
汽车想走,走不动,片刻后,车门打开,出来个男人,西装革履,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你们知道这车多少钱吗?啊?拍坏了,赔不起。”
“陈秘书,我们不找你,我们找许老板。”田大树在最前头,无意间蹭了下陈秘书的西装。
陈秘书拍拍衣服,满眼嫌弃,“老板没空,有事跟我说吧。”
“凭什么开除我们。”
“我们都在厂里干半辈子了,我们不走!”
“必须给个说法。”
人群一阵喧哗。
“别吵。“陈秘书喊了两嗓子,没人听,钻车里找出个大喇叭,冲着喇叭筒大喊,“都闭嘴!”
人群安静下来。
陈秘书接着说:“你们想要什么说法,啊?政策规定,已经没有铁饭碗了……”
“狗屁规定。”一位老工人拍了下汽车,“我们给厂里卖了一辈子命,一家老小就指着工资吃饭呢,到头来一分钱不给,你们说裁就裁了?那个谁,去找厂长,把他叫来,我倒要问问他……”
“别吵了!”厂长披着件外套,挤进里面,“我告诉你们,这是厂委会的决定,以后厂子的性质是国有私营制,再也没有铁饭碗了。”
说到这儿,厂长眼里含上水光,“已经大变天了,以后都要听老板的,他说让谁走,谁就得走!”
其实,厂长也为难,大家都理解。
有位瘸腿工人站到前头,点头哈腰地说:“刘秘书,我父母年纪大了,身子骨都不行,常年不断药,下头还有三个上学的孩子。我和我老婆都是厂里工人,一下让我们两口子都下岗,我们没法过。你就跟老板商量一下,留下我们,哪怕就留一个,行吗?”
刘秘书看向别处。
瘸腿工人“噗通”跪下,“我求求你……”
“老刘……”田大树和工友们扶住他,向厂长求情,“厂长,您倒是说句话啊。”
厂长叹气,犹豫一会儿,说:“这个老刘家里是真困难,他的腿也是为厂子瘸的,不如让他两口子留一个,要不,给点补贴也行……
给补贴,那么多人,很大一笔钱呢。
“我们不是来做慈善的。”陈秘书一口回绝,敲敲车窗,上面下来两个男人,个子足有两米,壮得像头牛,手里提着电棍,看起来像保镖。
陈秘书拿大喇叭喊,“我们老板有急事,再不让开,别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怎么不客气!
妈的,不就是打架吗?没有一个怕的,好好说话行不通,老刘一咬牙,跑厂里,提溜出来个铁棍子。
田大树压下铁棍,上前一步,好话好说:“大家都上有老下有小,拖家带口的,厂里效益不好,今年几个月不发工资,我们一句怨言都没有。我们在厂里待了半辈子,自问没啥做的不对的地方,换老板,行,我们保证,一样好好干。陈秘书,你们从外面招工,也得出工资,用谁不是用,我们还是熟手……“
陈秘书打断,“我们要的,是能创造利润的工人,不是老弱病残,更不是一群动不动就联合起来闹罢工的定时炸弹。我们从外面招的工人,一个月几十块钱,还加班卖命地干,你们干吗?你们能老老实实地干吗?!”
车窗落下一点,露出男人的头顶。
陈秘书弯腰过去,男人似乎说了什么,陈秘书点头,朝保镖一招手,“我们老板没时间废话,赶走,赶不走,就动手。”
两个保镖提着电棍走进人群……
“还不走!”厂长往外哄人,眼睛有些红,“赶紧回家,琢磨怎么挣钱吧,胳膊拧不过大腿……”
不知谁喊了一声,“大家让开一下,勇哥来了。”
“勇哥……”
“勇哥来了。”
大伙儿纷纷朝后看去,仿佛找到主心骨似的,渐渐安静下来,自动让开一条路。
方勇和桔子快步走进来。
大喇叭里说的话,他们老远就听见了,桔子急得不行,瞧见她哥,跑过去,摸摸她哥胳膊,“哥,你没事吧?”
田大树把桔子护在身后,“没事,你们怎么来了?”
“来认识认识新老板。”方勇目光扫过两个保镖,停留在陈秘书身上,“你是老板?”
“他不是。”田大树说:“老板在车里,不敢下来。”
陈秘书问,“你谁……”
“你不配跟我谈。”方勇说:“叫你们老板出来。”
陈秘书说:“你到底……”
“少他妈废话!”方勇脸色很难看,加上刚和胖子打过一架,白衬衣皱巴巴的,袖子,前襟还沾了土,十足混混头子模样。
老刘伸手拍车窗,“有本事下来……”
刘秘书伸手拦,“我说过了,别拍,你挣一辈子钱都赔不起。”
老刘收回手,看方勇。
方勇走近,瞧了眼车头,“车不错,老刘,砸。“
“啊?”老刘以为听错了。
“不会?我教你。”方勇一勾手。
老刘愣了一下,把铁棍子给他。
方勇举起铁棍,抡向车窗,“啪”一声,玻璃碎了。
一片寂静。
陈秘书都呆了。
方勇招手,“兄弟们,都他妈给我砸。”
这话一说,都立马精神了,纷纷找棍子,有些提了个砖头。
人太多,两个保镖想拦,还没动手,被扒拉到了一边。
一向冷静的田大树想劝,被桔子拦住,“哥,你别管。”
桔子了解方勇,别看他在厂子里的时候,总和厂长对着干,但是从小在厂里混大,和一大群工友都有感情。
而且,感情还很深。
新来的老板那么对工人,没人看得下去。
陈秘书上前制止,“你们干什么!再动手,我报警了。”
大伙儿看方勇。
方勇拿出根烟点着,淡淡地说:出了事,我担着。”
车门打开,下来个男人,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他把门关上,仔细打量方勇,“我说怎么看着眼熟,原来是方老板。”
说着,伸出右手,找方勇握手。
方勇没伸手,“许家大少爷?你就是老板。”
许老板收回手,“是我。”
“为什么裁员?”方勇问。
许老板说:“厂子已经是我的了,裁员的权利,我还是有的。他们这群人倚老卖老,又不服从管理,我的厂子不需要这样的工人,这种小事,方老板就必要插手了吧。”
“你他妈放屁!”一位工友说:“我爸我爷爷全给厂子干了一辈子,我也干了半辈子。你说裁员就裁员,让我们怎么活?”
“就是,厂子怎么就成你的了……”
你一言我一语,又开始乱。
“大伙儿别急。”方勇开口。
周围安静下来。
方勇接着问许老板,“怎么证明,厂子是你的?”
许老板打开车门,从里面拿出份文件,“这是合同。”
方勇伸手,拿过合同,翻开,看了几眼,手指挑起一页,撕下来……
“卧艹,勇哥把合同撕了。”人群里有人喊了声。
厂长又急又无奈,“这可是合同!没了它,厂子就毁了,你这个混小子……”
“方先生,你干什么?!”许老板咬了咬后槽牙。
“这厂子,我要了。”方勇抬眼,“许老板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