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沈念容小产血流了一地,性命垂危的模样,张婶既心疼又生气。
她怒气灼灼的张口,刚要一条条数落江以墨的罪状时,沈念容忙上前打断了她,“张婶,够了…”
她制止着,抬手拉开了门,眸光带着几分难辨深浅的悲色看向江以墨那张凄凉惊绝的脸,“世子…该说的话我方才已言明,你这又是何必呢?”
江以墨眼神黯默沉郁,水滴还在顺着他发梢缓缓溢落,他向来是多么矜贵韵洁的一个人,此刻却浑身衍满破碎气息,就像仙人坠入了污泥,讽刺又无辜。
沈念容从未想过要他这样,从始至终她都是祝愿他得偿所愿,一世平安喜乐的。
因为他也曾如暖阳般温暖过她,虽然短暂,但刻骨铭心。
江以墨眼底浸着潮湿,抬起微微泛红的眸子,像在透过眼前的她去寻找过去他错过的蛛丝马迹。
良久,他冰冷倨傲的嗓音才带些沙哑道,“原是有话想对你说,但....现在,我只想知道人命是什么意思?”
沈念容是不想再用过去的事来束缚他什么,从前种种,都是因为她爱他,她心甘情愿为他付出,哪怕她失去了所有,她也从未想过要他忏悔什么。
因为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忏悔无用,补偿亦无用。
两人已是陌路人了,没必要再抖露出那些不堪的往事,让江以墨永远活在愧疚之中,原本那些过去他都是不知情的,现在也无须用那些事来作为彼此纠缠不休的契机。
见她垂着眸不言不语,江以墨再次道,“我们过去发生过什么?沈念容,你如此恨我,不肯面对我,甚至要与我永不相见,你到底在瞒着我什么?!”
他最后一句话说的寒芒乍现,情绪已在崩溃失控的边缘。
沈念容能清晰的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气逼人,迎着他几欲滴墨的沉沉黑眸,她微微呼出一口气,才无比平静道。
“过去我需要你之时,你从不曾出现,张婶所说的人命,是在可怜过去的我,她觉得你在我父亲刚过世之时,便为了旧爱抛弃了身无分文的我,间接导致过去那个单纯的沈念容不复存在,她心里有怨,才会口不择言。”
“至于你说的我恨你,也是因为你现在的出现,有意无意总会给我带来伤害,我无法摆脱你,无法摆脱我们纠缠不清的宿命,我才会去恨你,我别无选择。”
不能爱又躲不开,除了恨能让自己好过些外,她又能作何选择?
“世子……既然我们已经成这样了,你放过自己,也放过我吧……”
她几乎是目光恳求的看着他。
“沈念容....”
江以墨眸色碎裂的打断她剜心伤人的言辞,语气冰冷黯然道,“你撒谎!你说了这么多诀别之言,分明是在欲盖弥彰,我只想听实话!”
他眸色冷厉的看她,“人命究竟指什么?回答我!”
随着他质音落,他白皙清秀的面容上顷刻便覆盖了一层冰冽风霜。
沈念容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如此盛怒的神情,比以前自己给他下药还要恼怒千倍。
她看着他,手指下意识紧了紧,再也说不出半分撒谎的话。
见这个负心汉,到了这步田地,还气势十足的对沈念容盛气凌人,张婶的暴脾气当即忍耐不住,一把将沈念容护在身后道,“你凶什么凶?你有什么资格对她大喊大叫?当初的她就是被你害死了,现在你阴魂不散还要再来害她一次,江以墨,这么多年你在你爹娘手底受的都是什么教养?你为什么就不懂得一丝礼义廉耻呢?!”
这后半句话,江以墨听得莫名耳熟。
沈念容见事情越闹越大,忙拉住情绪越来越激动的张婶,“张婶,我们回家吧,在这吵架只会让大家看了笑话。”
说着,她没再看江以墨一眼,就拉着张婶进了门,关上了门。
进到门里,张婶还想怒骂什么,沈念容就先打断道,“张婶,我回房间了,今天的案情过程还未记录,我得赶紧去记了。”
见她面色一派平静,根本就没拿江以墨当回事,张婶才算彻底放了心,笑呵呵道,“不在乎就对了,行,你快进去吧,我去给你做饭。”
沈念容浅笑微应,转身就走。
没走几步,她又忽然转身对张婶道,“张婶,方才谢谢你替我出头,但……以后你不要在针对江以墨了。”
听到针对,张婶方才缓和的神情,立马变得紧张兮兮走近她,“容姐儿,你什么意思?他这刚来门口堵你一回,说几句软话,你就心软了?你可别忘了,你曾经失去过什么?退一万步讲,就算他已经洗心革面,幡然悔悟了,但他已是有妻的人,你们之间再无可能了,你可别犯糊涂啊!”
沈念容带着一抹苦笑看她,“张婶儿,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不让你针对他,是因为他曾经救过你的命,而且,他是侯府世子,还是大理寺卿,你今日那般对待他,若是换作寻常高官贵胄,早就给我们治罪了。”
张婶也是积压怒气太久了,今日才没控制发泄出来,仔细想想,也确实,当初要不是江以墨,她早就被问斩了。
她看着沈念容道,“婶子知道了,我今日也是想起那无辜死去的孩子心疼你,才会一时没控制住脾气,你放心吧,以后我们与他桥归桥,路归路,见了他我们绕着走便是了。”
沈念容微微颔了颔首,“这样便好,那你去忙吧,我也回屋了。”
“好,去吧。”
*
此刻,西街上。
“阿羽哥,你帮我拿着栗子酥,我还要去买那个水晶珍糕.....”
见苏樱已经买了一堆东西,还要买这买那,一个劲的往他怀里塞,南羽眉眼已经生了几分愠色,不耐道,“苏樱,你买这么多东西作甚?你回家路上拿着这些东西都是累赘,没必要买!”
“谁说我要回家了?”
苏樱蹙眉,又笑盈盈的凑近他,“我方才就已经同你说过伯父伯母让我过来的意图了,我还回家干什么啊!”
南羽听到这件事就头大,他敛着眸还未回应什么,就听苏樱又自顾自道。
“我以后都不走了,我要在县衙当捕快,顺便照顾你的饮食起居,和你培养感情,以后我们就是并肩同行了!”
说着,她还爽快的拍了拍他肩膀。
南羽脸上不耐烦的神色却是越来越明显,他缓缓皱眉,语气决然道,“在衙门当捕快并非儿戏,而且我四肢健全,不需要别人照顾,你父亲不是在老家已经给你安排了一份营生吗?你别胡闹了,还是赶紧回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