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静了一瞬,云肆渡挑起眉,“要我的血做什么?”
蒋君宁抿了抿唇,眉眼低垂下去,看起来沮丧极了,如果不是死死憋住,恐怕都要哭出来了。
他吸了吸鼻子,尽量用很小的声音说:“我们的父母变成了怪物,有人跟我们说你的血可以救他们,真的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要这么做的,我们只是想……”
“蒋君宁!”
他的哥哥又开始凶他了,眼神很严厉,“没事干就去砍点柴火过来,小心晚上降温冻死你。”
“知道啦!”
蒋君宁摸了摸脑袋,悻悻地站起身往外走,嘴里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说他哥哥的坏话。
但云肆渡听得很清楚,他说的是:“只是……只是好多年没有人听我说话了。”
他对他哥唯命是从,从不敢反抗,可也知道他哥说这些话做这些事都是为了他好。
蒋君宁出去了,蒋君同走过来把仓库的门关上了,在锅里丢了一把新鲜的蘑菇,盖上锅盖起身朝云肆渡走了过来。
云肆渡以为蒋君同是来教训自己不让跟蒋君宁说话的,没想到他蹲下身来,先是对他道了一声歉。
尽管眉眼没有软化,但话里已经带上了恳求,“我们确实需要你的血,但不是为了……已经死去的父母,而是为了我弟弟。”
云肆渡愣了一下,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他并没有多问,只是说:“很遗憾地告诉你,我的血并没有能让怪物变回人类的功能,基因变异是不可逆的,我可能帮不了你们。”
他的血救不了人,只能杀人。
云肆渡对内心丑恶的人类感到厌烦,可对这些心思纯正的人类,有着难得的包容心,倒是很有耐心给他们解释一下。
“什么?”
蒋君同显然也很意外,一直充斥着防备的眼睛里,竟然开始有破碎的痕迹,他似是不愿相信,神情恍惚地说:“可是那个人明明告诉过我们,只要有了你的血,我弟弟就能恢复了。”
“你弟弟怎么了?”
云肆渡不记得自己刚才从蒋君宁身上看到过罪恶的痕迹,那孩子的纯真和善良是很难得的。
蒋君同却无知无觉地摇了摇头,语气里是止不住的颤抖,“我弟弟他……也变成了怪物。”
云肆渡脑海里又闪过那朵开得糜烂的黑色曼陀罗,不禁警惕地眯起眸:“怎么回事?”
“我们原本也生活在这座城镇里,直到一个月前……”蒋君同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可怕的事,可除了恐惧,他的眼里更多的是悲伤,“我看到,我的弟弟在吃人。”
蒋君同当时害怕极了,因为他的弟弟变成了和父母当初一样的怪物,所以他逃了。
可他第二天骤然惊醒,连忙跑了回去,却看见他的弟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躺在床上睡觉,除了地上一滩血迹之外,什么都没有。
那是他唯一的弟弟,是他最后的亲人的,蒋君同侥幸着想当做这一切只是幻觉,很快就会恢复原样。
他把房间打扫干净,跟平常一样做饭,然后出去干活,回来的时候蒋君宁也跟平常一样,完全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了。
蒋君同以为一切都过去了,直到一周后,这种事情再次重演了,第二天蒋君宁依然不记得。
可蒋君同已经无法再忍受了,他怕警察发现他的弟弟变成了怪物,于是就带着蒋君宁跑了出来,想要远离城镇。
原本蒋君同是想带着弟弟离开南洲,去求助听说可以解决这种事的执行大厦的,可蒋君宁的病情突然加重,而且也隐隐有了发现事实的趋势。
蒋君同只好骗他的弟弟,说那些被抓来的人,是给他们的怪物父母吃的。
蒋君宁是个太过依赖家庭的小孩,父母变成怪物后他经常精神恍惚,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听到父母可能还有救,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一心沉浸在拯救父母的幻梦里。
同时,蒋君同也发现弟弟猎杀的越来越频繁了。
就在蒋君同快要撑不下去想要自裁的时候,突然有个人来到他们身边,告诉他们云肆渡的血可以救他们。
可现在云肆渡却告诉他,救不了?
希望和绝望只在咫尺之间,蒋君同跪倒在地面上,眼睛里隐约有癫狂的趋势,他竟抬起头问云肆渡:“如果你的血能把人变成怪物的话,能不能给我一点,我也想变成怪物。”
这样就不用受到煎熬了,他也可以像蒋君宁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就算被杀掉,也不会觉得痛苦。
可他又好不甘心啊,凭什么是他们要经历这种事,凭什么他们的家都变成那样了,还要遭受这些?
从小到大蒋君同就支撑着这个家,虽然贫穷,却也一家和乐,温暖而幸福。
蒋君同从来没觉得什么是不可度过的,直到寒冬也降临在了他的身上。
此后,亲情失去了可以栖息的处所,幸福也失去了能够依存的寄托。
蒋君同早已心存死志,这个时候的崩溃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如果不是因为蒋君宁的话,他恐怕早就撑不下去了。
“我可以给你我的血,但你要知道,基因改变的过程是很痛苦的。”
云肆渡说:“如果你能坚持下来的话,我就救你们。”
蒋君同不见天光的眼睛里迸发出一缕微弱的希望,他死死地盯住云肆渡,眼睛里充满了血丝,“真的吗,你真的可以救我弟弟?”
他不在乎自己的命,他只想他的弟弟能活着。
“对,我要你们活着。”
云肆渡宝蓝色的瞳孔深处划过一抹血色,带着让人无法直视的冰冷,“活着,去找真正该为此付出代价的人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