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玙也准备离开,余光却扫到盘坐在牢房门口的少女。
好家伙,她什么时候醒的,还吃了他的瓜。
“你犄角很多。”
少女笑靥如花。
哪怕她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也掩不住那份清冷里的柔美。
看得人迷糊。
分不清她冷艳,还是温柔。
那虚弱的声音,也像蛊惑人心的召唤,即便是深渊,也让人想探身往前看一看。
顷玙也一样,无法抗拒。
他转过身,面向她,就地而坐。
他甚至还微微低头。
犄角穿过铁栅栏,伸进了牢房。
少女仰着头,伸出手,轻轻地抚摸靠向她的犄角,跟她想象的不一样,她还以为冰冷坚硬,就像枯树枝一样。
没想到摸起来温暖而柔软。
还有肉眼不易察觉的细碎绒毛,在少女纤细的指尖轻柔拂过,跟它主人的声音一样,温和柔顺。
犄角只有战斗的时候,才会变得坚硬无比。
但也不是他们用来攻击的武器。
他们不是肉鹿,他们不靠犄角博弈,他们是鹿人。
“你跟他们不一样。”
在看到所有的鹿人以后,艾峦也才意识到,顷玙不是普通的鹿人。
没有人像他一样,会长五个犄角。
他们基本上只有两个犄角。
年纪大的,一个角都没有。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掉了。
那鹿老头就没有犄角。
哦不,他不光没有犄角,他连头发都快掉光了。
“尊敬的神鹿大人,我的仪式是不是也由你负责呢?”
少女托着腮,笑着询问。
一脸的俏皮。
关乎生死的事,从她口中说出,却好像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
听得人恍惚。
连顷玙都以为她在说什么不重要的事。
“嗯。”
顷玙轻声应了一下。
平静的脸,压抑着他不敢表露的情绪。
“能不能隆重一些?”
“……”
“你看,我的衣服都破了。”
艾峦侧过身,展示了一下她的破衣服,“给我换件衣服吧,那家铺子你知道的,你去帮我买一件新的,可以吗?”
“可以。”
顷玙的喉咙,像似卡了一根刺,扎得他很难受。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艾峦说着便掏出一袋钱,递给顷玙,交代道,“威城有只小老鼠,我答应过她,事成之后再付她一笔报酬,如果你遇到她,就帮我转交给她。”
“好。”
“你怎么不问我她是谁?万一你给错了,怎么办?”
好家伙,这种时候她还如此细致。
都问倒了鹿。
“你就问,小老鼠洗完澡还剩下几个砷币,如果她回答七个砷币,那她就是那只小老鼠,你就把钱交给她。”
“好……”
顷玙拿着钱离开。
天也蒙蒙亮了。
艾峦仰着头,望向牢房狭小的窗口。
“什勒你看!又下雪了呢!”
艾峦惊喜。
什勒轻“嗯”了一声,却没有看窗外。
金红色的眸里,只专注她。
就算她跟那只鹿说话,伸手摸鹿的犄角,他也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没有再捣鼓药材了。
她以前不管在哪里,被谁抓了起来,她都会搬出她的家伙,若无旁人地制药。
她闲不住。
她被章鱼的触角高高卷起,搁置在窗户上,她都不忘削个皮。
是啊,如果她真的死了,制那么多药又有什么用呢?
就是可能要食言了。
她答应过初见,要带初见回家的。
也答应过蛇兽族的阿絮,要带璟淅回去关闭链口的。
落杉可以重新找媳妇咯!
“我空间其实有你衣服,我给你买了一件适合极地穿的,可暖和了!”
艾峦回头,冲什勒笑,随即又道,“但不能给你,给你的话,他们就会发现我有空间。”
落杉要知道她又在空间里给什勒备衣服,又要生气咯~
“初见我也找到了,我把他藏在了宇凌大陆,让讷讷陪着他。”
艾峦压着声音,小声说话。
虽然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但什勒知道艾峦指的是宫契家的长子。
他才不在乎那个家伙到底能不能找到,他是因为她才跟来的。
“如果咱俩这次真的要死,你怕不怕?”
这是个好问题,什勒确实没想过。
他自然是不怕死的。
但他怕她死。
可是如果他们一起死呢?
似乎……
哦不!
这是个可怕的想法!
他不该这么想!
时间好像瞬间回到了隶髡的巨坑里,他们又一次面临了类似的问题。
“为什么要来?”
这一次,什勒主动问了艾峦。
虽然在此之前,已经有很多人问过这样的问题了,问她为什么来这里。
但他没有问过。
在艾峦开口前,他甚至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对于别人的问话,他也充耳不闻,他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因为在什勒这里,艾峦做任何事都不需要理由。
但这一刻,他忽然在意了。
是啊,她没有必要来的。
他只是她众多宠物之一,没了他什勒,还有很多人是她在意的,他们可以陪着她,就像他不曾出现过一样。
“我来陪你啊!”
艾峦却不以为然。
她跟什勒一样,其实来之前也没有想太多。
“不过你这么一说,我确实该好好想一想……”
艾峦低下头,托着腮,喃喃自语,“想想突破口在哪里……”
好家伙,她倒是切的快。
她这脑子,确实闲不住。
她已经在思考要选哪一边了。
是的,她在考虑鹿族的事。
她要脱身,光靠她跟什勒两个人战斗,打三十个高阶,简直痴人说梦。
所以武力解决不了问题,还是得智取。
六天时间,要怎么利用……
见艾峦这般,什勒也不再担心。
是啊,他不用考虑那么多,他跟着她就可以了。
她叫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她发号施令就可以。
成与败,生与死,她做主便可,他必定相随。
“嗯……”
艾峦头大。
她其实是站女人的理念的。
女人也更有可能反对这场仪式。
但艾峦对女人来说没有价值。
女人没必要为她挺身而出。
从女人出手围剿她就可以看出来,其实女人的把握也只有五成,她似乎也没有完全独立,依然受控于族长。
还有女人对顷玙的话术来看,艾峦也觉得有问题。
女人说话强势,咄咄逼人,让顷玙都无力反驳,女人也确实也在人心和力量方面,超过了鹿老头。
可是为什么呢?
艾峦总觉得女人差点火候。
既然女人占尽优势,她又何必反复地给顷玙递橄榄枝呢?
哪怕有意放顷玙一马,也不用跟顷玙说。
在她行动的时候,直接放顷玙一马就好了,干嘛专门跑来跟顷玙说?
不简单……
有问题……
艾峦换了一只手,托另一边的腮。
继续思考。
顷玙是不是也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