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知恩满眼阴翳,齐宿拎着内衬的手也不自觉收紧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样不顾主人的意愿随意装饰别人的家很失礼。
但……
总是要有些改变的。
他先是道歉:“对不起,知恩。”
再是继续无礼:“我想这样你的心情能好些,”他捧起那束开得正盛的向日葵,笑得比花还明媚,“你看,漂亮吧,没想到快递到了都不用醒。”
总是向着太阳的向日葵,与男人像太阳般灿烂的笑容,迎着她,映着她,照着她。
特别、特别扎眼。
薛知恩几乎是冲过去,倏地,抽出那束向日葵,狠狠扇在了他脸上。
“别再笑了!”
花瓣飞散,男人被抽偏的白皙脸上瞬间出现一道刺目的红痕。
她恶心得要吐了。
疼痛和疯狂翻涌的烦躁无处发泄,堵在胸口憋出呕吐欲。
好讨厌!
她转身一把推翻了餐桌,小清新的琉璃花瓶倒地,磕在柔软的地毯上也没能阻止它的四分五裂,绿植被掀翻了,还没来得及换盆的泥土砸在干净的地毯上,散发阵阵土腥味,也沾脏了精致的手作蕾丝,可怜的小花在土堆里轻轻摇摆着,像在哭泣。
她几乎把看到的一切不适的东西都毁了,就连还没铺好的地毯都被揭得七零八落……
等温馨的室内只剩一片狼藉,耸动着双肩的薛知恩才停下。
她回头,阴沉至极地瞪向偏着头沉默的男人。
“把你带来的垃圾都扔出去,连同你这个垃圾一起。”
‘嘭——’
一声巨响后,卧室房门再次紧闭,仿佛在宣誓某人紧闭的内心。
齐宿修长的手指慢慢摸了下生疼的侧脸,还好是向日葵而不是玫瑰,因为玫瑰带刺,会破相的。
他静静看向周遭的狼藉,默默掏出手机。
‘咔擦,咔擦,咔擦——’
空寂的室内响起连续的快门声,显得异常诡异。
他看着这几张混乱的照片,莫名地笑了下,眼底浮现的难以言喻的情愫。
好东西增加了~
事情是这样的。
养过猫的朋友都知道。
猫咪激动起来会跑酷在家里乱窜,好奇心也尤其重,家里的盆栽花瓶之类的有很大概率被毛绒绒的喵爪袭击,地毯也难幸免,会被猫猫拿来磨爪子。
而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
齐宿已经习以为常了,甚至觉得她发脾气掀翻一切的样子格外……可爱。
而且,还好花瓶碎片没有扎伤她的脚。
只是有一点让齐宿很伤心。
为什么去欺负桌子、花瓶、桌布、地毯、盆栽,不来欺负他呢?
他已经失宠了吗?
想到这个可能,齐宿有些悲伤。
这些东西飞出的方向要是转向他……
他不敢想。
那样该有多么多么幸福。
卧室内。
一向聒噪的男人低落安静的模样不停浮现在薛知恩的脑海里,像刻在脑仁里一样挥之不去。
她缩在角落,忍着腿腕针扎似的痛,用被子紧紧包裹住自己,厌烦地蒙住头。
他是活该。
谁让他乱动她的家,往她家里搬一些碍眼的废物,不停狂妄地,不知足地肆意侵占她的地盘。
可……
男人那温柔的笑脸为什么怎么都消不掉?
好恶。
记忆力太好就容易这样。
真应该杀了他。
薛知恩闭上眼前恨恨地想。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卧室门被轻轻推开,一条淡黄的光照了进去,不知廉耻地横粘在角落的人儿身上,将她黑沉的发丝渡一层薄薄的柔暖。
齐宿站在门口瞧着她,心想:他家小猫咪做错事就偷偷躲起来了。
真可爱~
薛知恩在梦里皱眉,睫羽轻扇,她一点点睁开眼,正正撞进男人直勾勾的温柔眸里。
“醒了?”
“……”
男人蹲在她面前不知看了多久,眸是痴迷的底色,活脱脱的变态痴汉样。
大概是习惯了,薛知恩只稍稍心悸了下,抿着唇,将头又往被子里埋了埋。
“你怎么还不滚?”
都那样对他了,还不走,他有受虐倾向吗?
齐宿攥着刚才想触碰她蝶翼般长睫的大手,揉搓着上面凸勃的青筋,笑笑说:“我把饭做好了,你先去吃饭,我来铺卧室的地毯。”
“你是人吗?”薛知恩怒了,揪紧他的领口,厉声问,“为什么就是听不懂人话?!”
齐宿自动忽视后颈的勒疼,弯起眼尾笑:“对啊,我不是人,我是薛知恩的狗~现在你不就在揪着我的狗链子吗?饭后想牵着我去散步吗?”
薛知恩:“……”
她跟烫到手一样撒开他的领子,瞳孔细颤:“疯子。”
“嗯哼~不对哦,”齐宿蹭上她,在她耳畔很低地说,“是疯狗。”
薛知恩不会咬主的疯狗。
他深色的眸子像沼泽。
一滩暖阳普照,生满芳草鲜花,鸟语蝶飞,诱惑人前往的美丽沼泽。
一不小心便会深陷其内,被温暖死死裹挟,无法自拔,直至死亡。
薛知恩猛地抽回神,一把推开他,恶狠道:“再那么看我,就把你眼睛挖出来喂狗!”
“哎?”猝不及防被推倒的齐宿一脸惊奇,“挖我的眼睛喂我吗?好新奇的体验,请你务必那么做!”
他剔透的琥珀眼珠瞪大了,好像方便她挖取一样。
薛知恩的满腔的愤怒好像被一盆粘腻恶心的水浇透了。
她一言难尽地说:“你这家伙就不会生气吗?”
“会啊。”
别看他这样傻傻地,乐天派,他这人也是有脾气的。
齐宿板正脸,严肃起来:“你等下不吃饭我就会生气。”
“生气又怎样?”薛知恩被他气笑了。
“以后我就都嚼碎了喂给你吃,”齐宿眼底的认真不似作假,“你想吃一辈子入口流食吗?”
薛知恩好无语。
果真是……超级恶心的生气方式。
薛知恩确实不敢惹他真生气了,她不想一直吃伴着死变态口水的晚饭。
门外,好像变了魔法,原本的满地狼藉又变回了温馨干净。
地毯一尘不染,蕾丝桌布晒在阳台,随晚风轻轻摇摆,小绿栽换了瓷花盆,蔫嗒嗒的小花欢快地仰着头。
只是那捧向日葵不见了,花瓣被砸得凋零,丑丑的,已经不能再摆了,孤零零地待在‘垃圾堆’里。